临简雾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她被窝里有夏薄阳的味道。
不仅如此,闭上眼睛,还能听到一阵轻柔的呼吸,轻柔到只存一丝脉息,很像皎洁月光下流连在沙滩上的落潮,但更静谧、更柔和。
临简雾倾听着这神秘而温柔的声音。有关夏薄阳的无数模样,她最爱夏薄阳睡着时的样子。
夏薄阳平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纵有好莱坞演员也难以模仿的洒脱自然,但总不如在睡梦中那种更为深沉、在一个更高层面上的异质感更加令她神往。
长长的秀发沿着娇艳的脸庞垂下,不时有一绺胡乱散落着,令她想起她曾经画过的带有明显拉斐尔气质的那些油画,画面通常以明亮的日光或者庄严的室内氛围为主,但看着看着,有时候她也会想起威廉·透纳或者惠斯勒,那些水汽弥漫的夜景,朦胧的不可思议。
夏薄阳睡着的时候总是双眼紧闭,但临简雾总觉得夏薄阳的眼睑并没有合拢,每到此时总是不由得猜测夏薄阳是否是在装睡,因为夏薄阳确实有好几次就是假装睡着,引她凑近再睁开眼睛,抓她一个现形。
但就是这样的夏薄阳也很好,下垂的眼睑已然为这张脸定好了基调,即使眼睑没有合拢,也完全不会破坏那种和谐的完美。
在临简雾眼中,夏薄阳的脸只消稍稍把目光一收敛,就自有一种不同寻常的高贵与威仪。
看着夏薄阳睡觉时所品尝到的乐趣,只会被另一种乐趣所打断,那就是看着夏薄阳睡醒的乐趣:假日早上把脸埋在枕头许久,被别人把枕头抢走也无法清醒过来。
夏薄阳甚至意识不到房间里有人、不知道自己凌乱的睡衣、感觉不到贴在脖子上的嘴唇,被打扰到也只是微微皱起眉毛,恼怒地抱怨。
夏薄阳终于能开口了,她称呼临简雾为‘我的——’或者‘我亲爱的——’后面是临简雾的昵称,因为临简雾接受不了太肉麻的称呼,所以夏薄阳一般会说‘我的临简雾’或者‘我亲爱的临简雾’。但就是这样,从此之后,临简雾甚至不允许公司里那些外国人同事也叫她‘亲爱的’,因为从夏薄阳嘴里吐露出的这几个字眼,是不该被旁的什么人玷污的。
【确实很可爱。】
虽然不知道还有什么比‘夏薄阳’和‘可爱’这个两个词更加毫无关联的组合,但假日清晨的夏薄阳,不,是夏薄阳只会做让人感到可爱的事。
当然,仅限于夏薄阳不清醒的时候。
夏薄阳微微撅起嘴说出这几个字后,往往会顺势给临简雾一个吻。这样的吻总是很浅,要洗漱过后,夏薄阳才会加深这个吻。
但那时候的吻给人的就是决然不同的另一种感受。
就连那种感受,临简雾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即使她还保留着那些往昔印象,首先记起的只有一个画面:她久久地坐在床边看着夏薄阳,认为夏薄阳只是睡着了。有人告诉她,海面起浪了,海湾的风预示着大海的风暴,她才注意到夏薄阳的呼吸已经消失很久了。
并不是想哭,但睁开眼睛,还是发现枕头被泪水打湿。
她睡不着,侧着身看了好几遍房门方向,又觉得口渴,就打算起来喝点水。
岂料门一打开,正好撞见程馥。
“我起床喝水。”
“我起床喝水。”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还真是凑巧。
两个人同时走到饮水机旁。
“你先倒吧?”
“不了不了,你先来的。”
临简雾推辞不过先倒了水,但要不是程馥眼疾手快拿了个杯托帮忙,热水连着杯子要一起砸了。她没想到会那么烫,不,应该说她都不知道自己接的是热水。
注意力再怎么不集中也该有个限度!
“谢谢。”临简雾淡淡地说。
“不用谢。”程馥的回答同样也很淡。
喝完。
两人各自回房。
临简雾躺到床上,更加睡不着了。这么睡起来,有种夏薄阳就躺在身边,触手可及的感觉。
这段时间,其实她做过有关夏薄阳的很多梦。
梦里多数是由同居生活加工出来的场景,一起聊天、打游戏,有时候夏薄阳会给她念书或者给她当画画的模特,无论哪种情形,都会因为她吻夏薄阳而被打断,接着夏薄阳的脸就会变成程馥的脸,梦境温馨一转恐怖。
临简雾告诉自己,这是夏薄阳死了,她情感上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所以没事。
也不是每个梦都会梦见程馥。
可是如果不是程馥让她惊醒,她迟早有一天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话又说回来,人为什么非要分清楚梦境与现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