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娅的指尖抚过羊皮卷上的月神图腾,银弓的纹路在月光下泛起微光。帐外的不死军团咆哮声震耳欲聋,她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时空。
“??ρτεμι??……”她轻声念出铭文,剧痛从眉心蔓延至四肢百骸,银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战甲在神光中熠熠生辉。
“缇娅!”阿基琉斯砍杀敌人的手愣在原地。妹妹的背影与壁画中的月神重叠,箭矢未发,已有一道银光贯穿敌阵。
特洛伊的不死士兵在银光中化为齑粉。缇娅悬浮于半空,月华如利刃般切割战场。她的意识被无数记忆碎片淹没——狩猎、星空、还有阿波罗幼时抱着七弦琴对她微笑的模样。
“阿耳忒弥斯……”她喃喃自语,箭尖对准特洛伊祭司的咽喉,“原来我从未真正死去。那么!来吧!让所有人敌人都粉身碎骨!”
祭司在尖叫声中化为一团黑雾。
赫拉捂住剧痛的喉部,发出冷笑:“月神的转世?可恶的勒托!居然敢欺骗我!”
地面突然裂开,冥河黑水喷涌而出,缠住缇娅的脚踝。不死军团在冥界之力的加持下重新凝聚,阿基琉斯的战吼与士兵的惨叫混作一团。银光如潮水般吞没战场,缇娅的箭矢所过之处,不死军团的铠甲寸寸龟裂。黑雾中挣扎的士兵露出原本的面容,竟是早已战死的阿开奥斯同胞。
“是亡灵傀儡!”阿基琉斯嘶吼着砍断一具尸傀的头颅,“祭司把我们的兄弟做成了武器!”
缇娅的瞳孔剧烈收缩。月华从她指尖迸发,银弓虚空射出一发箭,如流光一般在天空中四散开来,缠住所有尸傀,将它们死死拽入地缝。“安息吧……”她轻声呢喃,地面合拢的瞬间,力竭从空中坠落。
欢呼声震耳欲聋。战士们将她高高抛起。
“缇娅?”阿基琉斯一把挥开欣喜若狂的战士,将妹妹抱在怀里。
银发少女的睫毛结满冰晶,意识坠入血色幻境。她看见自己只有六岁女童的模样,幼年阿波罗将哭喊着的她护在身后,赫拉的雷霆劈碎他半边身躯。
“快逃!”幻境中的自己将月牙形状的吊坠塞进女童的手心,“一直逃到人间,逃到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你的地方。永远别回头!”
女孩儿的眼泪滴在她染血的银甲上,映出自己此刻的脸。
阿波罗跪在勒托的神像前,胸膛的裂痕渗出金血。
为了复活卡姗,他的神核碎裂了一半。代价太大了,他几乎无法动弹。只有留在由母亲残影形成的一小片安全区域里,他才能稍稍喘息。
神庙里,母亲种下的月桂在吸收着他的恶念,但同时,也加速了他和“他”的融合。
“达芙涅......”阿波罗轻轻呢喃着,像是在思念什么易碎的珍宝,“我能感觉到自己快要消失了。如果我至此陷入黑暗......希望你不要拒绝‘他’的保护。我了解他。”他咳出一口血来:“‘他’与我曾亲如兄弟,甚至‘他’与我一样深爱着你。”
“真是感人啊。”赫拉的声音从云端传来,“一个私生女,一个月神转世,再加个精神分裂的情种太阳神……奥林匹斯的笑话凑齐了!”
阿波罗轻蔑地笑了一声:“陛下都知道些什么?”
“所有的一切,包括你那畜生父亲和贱人母亲一直隐瞒着的秘密!”赫拉愤怒已极,“居然抱着一具假的女童尸体骗我说月神已死!”
三百年前,大蛇皮同明明已经绞杀了这个先天不足的孱弱女童,一个连弓箭都拿不稳的“残缺”神格,究竟有什么资格走上奥林匹斯?赫拉出手强制清理了她,也亲眼看着她的尸首被烧焦。没想到宙斯竟偷偷将她送到凡间抚养长大。
以为这样她就会放弃追杀吗?
赫拉的神核爆发出惊人之力,她撕开胸口的疤痕,冥界之门在身后洞开:“我要你亲眼看着自己堕落成毫无人性的畜生。再去亲手杀了你那个残废妹妹。”
“可惜你没有机会这么做,”他召出银弓对准心口,欲击碎自己残损的半边神核,“因为我会彻底毁掉‘他’。”
“恶念因爱而生,毁灭只会让欲望反噬。赫拉......你始终都执迷不悟。”勒托的叹息声裹挟着花香,月桂根拔地而起像蚕蛹一般把赫拉死死缠在中间,“去找达芙涅,月桂的因果需要你们共同斩断。”
神庙轰然坍塌,阿波罗化作金光冲向静池,却见达芙涅正被树根拖入血潭。
一刻钟前——
达芙涅攥紧银铃碎片,卡姗残留的黑雾仍在牢房中游荡。石壁上的青苔突然蠕动,拼凑出尼洛斯文字:“池底即真相”。
“那片静池……”她想起卡姗消散前的低语,鬼使神差地将银铃贴在墙壁上,在月光的洗炼下,竟化作一把精巧的钥匙。
铁链应声断裂。达芙涅循着记忆冲向神庙中庭,却发现月桂树根已爬满神殿。原本清澈的静池变成血潭,卡姗的虚影立在潭心。
“来得正好。”卡姗用只有她能看得到的口型说,“你猜,若将你献祭给冥界,他会不会疯得更彻底?”
“危险!”静池的水面突然沸腾,阿波罗一把将她拽到身后,金瞳死死盯住漩涡中心。
“轰!”
赫拉的雷霆撕裂天空,雷电化作利刃砸向二人。阿波罗挥弓抵挡,却被震得单膝跪地,唇角溢出血丝。“带她走!”他对远处观战的卡姗怒吼,后者却双手捂住下半张脸,惊恐地后退着:“殿下,这太危险了。”
池水化作巨口将阿波罗与达芙涅吞没。下坠的瞬间,达芙涅的手链突然嵌入池底凹槽,密室石门轰然洞开。
“抓紧我!”阿波罗在激流中搂住她的腰,后背撞上石壁的刹那,他用神血在门上画出封印符。赫拉的咆哮被隔绝在外:“躲吧!等冥界吸干你们的灵魂——”
达芙涅在剧痛中睁眼。
阿波罗昏迷在她膝头,金发沾满血污,心口的月桂纹路正渗出黑雾。即便她是个普通人也知道,光明的力量似乎被黑浊污染了。她颤抖着撕开裙摆为他包扎,但这只能止血,阻止不了黑暗的侵蚀。
包扎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他皱了皱眉,本能地用额头寻找着达芙涅的怀抱,蹭了蹭,然后钻了进去。金色头发披散在外,像只小狮子。
受伤的样子倒是蛮乖的,她想。
“放开。”达芙涅说。
阿波罗极轻地呢喃了什么,抱地更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