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遇见那只女鬼的?”柳樊瑀想到了什么,他再改口道,“不对,是池婉。”
池小姐的头呆呆地望着柳樊瑀,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声响来:“两年前...我在家中,遇到了她。”
……
那日春雨缠绵,空气沉闷。
雨点淅淅沥沥的落在石子上,听得沁人心脾,池小姐喜欢听着这样的声,时不时不知哪来的鸟儿飞到门前躲雨,再叫个几声,清新的很。
她开了窗,望着阴沉沉的天色,仿若黑夜,但她却觉着不打紧,手里捧着手炉,呼出的白气也慢慢飘散至无影。只有那么一刹那,一卷黑影袭来,直往她窗口撞,池小姐瞪大了眼,匆忙走开,她惊呆了,不单单是一袭黑烟,而是那黑烟化作的人样。
听说道士们除鬼,有的青面獠牙,有的又是天姿国色,她今生第一次瞧见了。
她本想喊人的,但那鬼魂一挥手,一团黑烟往她身上一缠,池小姐无奈,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躺在地下的女鬼看着比平常人肤色苍白许多,她没有脚,只剩一团飘来飘去的烟雾,女鬼怒瞪她一眼:“闭嘴!”
……
池小姐仍在床榻上,她继续说道:“我问了她...她叫池婉,是...是...”
池小姐仿佛遇到了什么难坎,半天才艰难吐出:“池家先祖,已逝...一万年。”
一万年,鬼镇。
柳樊瑀说道:“你又为何自愿把魂魄给她。”
昨夜从女鬼魂内飘出来的那团灵体,看上去就有些懵懵懂懂的,也不乱碰乱撞,哪里像是被抢过来放进那具身体里的,分明是活人自愿的。
池小姐两眼流下两痕泪,她喉间酸涩:“既是先祖...要我命又如何?”
当真是,池家人还真是孝顺的很,但这孝顺的方面还是用错了,再者说了,那女鬼吃掉的活人,如何算?
柳樊瑀似乎知道她会说什么,但还是问了:“她吃的那么多人呢,也算了?”
“贱奴罢了,死...”池小姐说话吐字是有些慢了,但这种狠辣的语气却丝毫未减,“...不足惜。”
不足惜吗...
“她从何处来?”柳樊瑀继续静静地听着,也继续淡淡的问道。
池老爷要么是知道的,但是碍于生计,还是陆陆续续的请了些道士来,要么就是不知道的,然后对于邪祟这事招架不住。但不管是那种,都不关柳樊瑀什么事。
“果...镇。”池小姐继续说道,“她...确是我池家先祖。”
果镇?
柳樊瑀心绪不宁,他突然又问:“她可有同你说过一位男子?”
他想的是那个青衣道士,柳樊瑀想知道点什么。
池小姐歪了歪头,继续道:“道士...道士....”
半天,池小姐都是囔囔这两个字。
“有...”池小姐说道,“果镇里,来了个道士。”
“叫...叫...”池小姐脸色惊恐了起来,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她所说的这个名字让柳樊瑀不得不深深记着。
“誏寒溪。”
道士的名字,叫誏寒溪。
……
池家旁系多,虽不有名,但要论人数,还是数一数二的。池婷刚遇到这女鬼的时候是害怕的,但是她听女鬼的一字一句,家规背的倒是一字不漏,家谱也能说上来,只是自大约万年后的事,女鬼却一概不知。
女鬼从未伤她,池婷隐约觉得,女鬼或许真的是池家人。
池婷每每看她捉来孤魂,或吃了池府内的下人的时候,都会吓得一抖,原因便是太过害怕。鬼吃鬼,鬼吃人,这些事似乎还被禁止,池婷知道她成了厉鬼,但她还是池家先祖,她自小被教导,就是要孝顺,池家众人对这个“孝”字似乎理解的更加透彻。
所以当女鬼说她想活着的时候,池婷问她。
“那你肉.身如何来?”
女鬼笑了笑,有许些渗人,她说,她要池婷的魂魄。
池婷刚开始是吓着的,但女鬼劝道。
“我只需你一魂一魄,仅此而已。”
女鬼说她会没事的,会跟正常人一样的,但池婷还是不想要。
女鬼又道。
“我只想...再看看这人世。”
池婷不知道是否说“不”了。
池婷知道,她生在果镇,听说这镇子被万年后的人,喊做了“鬼镇”。女鬼让池婷感受过,她死时的痛楚,只有她的十分之一,女鬼说她是被火烧死的,但池婷觉得,这种痛楚不说是火,倒像是碎骨,被火灼烧的地方,不单单是痛。
池婷可怜她。
但池婷纠结,没想到,最后女鬼还是骗了她,缺了一魂一魄的人,怎么能好好的活着。女鬼的棺材埋在池府地下,池婉是知道的,池家人死后只能埋在宅子下,她也想问为什么,但父亲也只是说,历来如此。
池婷被夺一魂一魄前,只问了她这么一句。
“你生前叫什么?”
“婉...”女鬼吐出字来,“池婉。”
下一秒,女鬼便动了手。
池婷想起了什么,离池府不远处一片地方,专门立着池家先祖的墓碑,有一块石上,刻着“池婉”二字。
此后好几个月,她都神志不清,有时感觉是她,有时又不是。她有时醒来,发现她正在跟一个头骨说话,她吓了一跳,将头骨抛下,抱着头哭,最后的最后,还是引起了道士的注意。
池婷卧在床榻,呆滞许久,看着自己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