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悠推开包间门时,徐萍主任已经到了,正笑着与一位穿着得体、气质温和的年轻男子说话。
那男子一见鹿鸣悠,立刻站起身,显得有些局促,但眼神很真诚。
“鸣悠来了,”徐萍笑容满面地招呼,自然地介绍,“这位就是我外甥周硕,刚从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回来。周硕,这就是鹿鸣悠,我们学院的优秀毕业生,跟乐乐也很熟的。”
“乐乐”两个字像一根细小的刺,扎了鹿鸣悠一下,但她面上不显,礼貌地对周硕点头微笑:“你好,周医生。”
“鸣悠小姐好,小姨常提起你。”周硕连忙回应,声音清朗,带着点书卷气。
落座寒暄,徐萍主导着话题,从周硕的学业聊到国外的见闻,再自然过渡到下周的项目研讨会,鹿鸣悠打起精神应对。
周硕显然对项目也很感兴趣,不时提出些专业问题,两人竟真的围绕工作讨论起来,气氛虽然带着点初见的客套,但也算融洽。
围绕工作话题聊下去,鹿鸣悠渐渐放松了些。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一股冷冽的气息瞬间涌入温暖雅致的空间。
南乐北站在门口。
她似乎来得匆忙,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一件深色风衣衬得她身形更加颀长,脸色却比平时还要冷。
包间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鹿鸣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桌布下的膝盖。
徐萍脸上掠过一丝极快、难以捕捉的讶异,随即化为刻意的惊喜:“呀,乐乐,你怎么也来了?快进来坐,来的正好,正好你鸣悠姐姐也在。”
周硕看到表妹出现,忙跟徐萍解释道:“我想着表妹和鸣悠小姐认识,想着一起聚聚,便让她来了。”
“这样啊,”徐萍点点头,又看向南乐北笑着道:“前几年也不知道你哪根筋不对,跟鸣悠闹脾气,突然搬回来,最后还得让你姐姐去给鸣悠道歉,我一问原因,你就发脾气,搞得我也不敢问,今天怎么倒想着过来了?”
“我不能来吗?我都多久没见表哥了,我想表哥了,不行吗?”南乐北撇了撇嘴。
徐萍端起茶杯,又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南乐北,“你当年一言不合搬回来,连个解释都没有,鸣悠大度不计较,我这个当妈的不能看着你任性。今天正好,趁着大家都在,你给鸣悠道个歉,以后姐妹俩好好的,别再闹别扭了。”
徐萍将南乐北当年的行为定义为“任性”和“不懂事”,而鹿鸣悠则是宽容的受害者。
“徐主任,”鹿鸣悠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干涩和心口的抽痛,声音维持着平稳:“您言重了。当年乐乐还小,一些小打小闹,不作数的,不用跟我道歉啦。”
周硕夹在中间,完全不知所措,看看脸色铁青的表妹,又看看对面脸色苍白的鹿鸣悠,再瞄瞄自己气定神闲的小姨,突然有些后悔让表妹来了。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南乐北看向鹿鸣悠,真的道了歉,一字一句道:“鸣悠姐姐,对,不,起。”
南乐北的道歉来得突兀而干脆,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道完歉,南乐北顺理成章的就在鹿鸣悠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
接下来的用餐气氛简直诡异万分。
周硕努力活跃气氛,试图驱散那份无形的压力。
鹿鸣悠在一旁帮衬着,偶尔也插上一两句延续着话题,不让场面尴尬。
只有徐萍真的对南乐北的“听话”很满意,目光扫过鹿民悠和周硕更是满意到不行。
南乐北全程沉默,只偶尔应一声,安静地吃着面前的东西,眼睫低垂,遮住所有情绪。
鹿鸣悠食不知味。
南乐北反常的顺从和那声毫无温度的道歉,像沉重的铅块压在她心头,比直接的冲突更让她心慌。
中途,鹿鸣悠接了个工作电话,便先行去了洗手间。
鹿鸣悠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包间内紧绷的空气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却又迅速被另一种更凝滞的沉默填满。
水晶吊灯的光线仿佛都沉重了几分,投下三人清晰的影子。
徐萍脸上的满意笑容没有丝毫减退,她拿起公筷,热情地给周硕夹了块鱼:“周硕,尝尝这个,这里的清蒸鲈鱼最地道。”
周硕连忙道谢,却有些食不知味,他偷偷觑了一眼旁边的南乐北。
“乐乐,”见南乐北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一小块豆腐,徐萍放下筷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欣慰和教导,“你看,刚才那样不就很好?跟你鸣悠姐姐好好道个歉,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哪能说断就断?以后多亲近亲近,也让你表哥多跟鸣悠交流交流,鸣悠这孩子,我越看越喜欢,能力强,性格又好……”
徐萍的意图,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