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头自己的惨没卖成，隔壁小伙子没兴趣听，于是老头改卖余邵荣的惨，把他所知道的东西添油加醋处理之后炖成了一大锅“鸡汤”灌给班长，不但把余邵荣从事服务行业的妈妈艺术性处理成了一位剧团‘下岗演员’，还给余邵荣编出来个子虚乌有始乱终弃的负心汉爹。这一锅鸡汤灌下去，班长看过来的眼神完全变了，仿佛余邵荣就是小白菜重生，喜儿再世，全世界都欠余邵荣一个说法。

“这么晚了你咋还不走？慧慧都困了。”余邵荣听独腿老汉清清嗓子又想编下段，赶紧伸手戳他脊背，用的力气很大，戳得老汉一声闷哼差点用独腿蹦飞起来。

“我不困！余绍荣你睡来了？”慧慧抬起头：“香蕉吃不？”把手里的香蕉往余邵荣面前递。

“这还有！”隔壁床的班长赶紧伸手掰个大香蕉递过来。余邵荣心想班长大概觉得他跟慧慧俩穷逼根本吃不起香蕉，所以慧慧才会慢吞吞地吃香蕉，留下一半等他醒来给他吃。

好吧，班长他并没有以为错，慧慧长这么大没吃过几次香蕉，余邵荣也差不离，但并不代表余邵荣会稀罕香蕉这种烂水果。

“老子长大以后早就吃腻了，家里放坏的不知道有多少，”余邵荣心想：“我会稀罕这一根烂香蕉？”他一边剥香蕉皮，一边大口吃，他觉得味道其实也就一般般了，肯定催熟的，虽然是挺甜，很软糯，又香又滑……最大的缺点在于量太少，几口就给吃完了。

“慢点吃，还有。”班长看余邵荣狼吞虎咽又往过来递，那表情……志愿者去难民营发面包的时候估计也就这样。

“我不吃了！”余邵荣满嘴香蕉含含糊糊皱着眉头冲人家喊，脸红到了耳根。

可真丢人啊！他余邵荣是那种连香蕉都没见过的怂人吗？他要还在气头上就好了，就能把香蕉甩班长脸上，他讨厌别人同情的眼神。

“嘿嘿嘿……”班长不晓得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笑得很开心。

慧慧凑在余邵荣旁边小声问他：“余绍荣我们待会儿走了你一个人害怕不？”

“害怕。”余邵荣眯眼睛弯着嘴角点头，伸手摸慧慧毛茸茸的脑袋，她今天的辫子还是松松散散的乱翘，她太邋遢了，从来没点女孩子的样。

“那我留在这里陪余绍荣好不？”慧慧歪脑袋跟她爷爷说：“我明天不上课。”

“啊？”慧慧爷爷一脸尴尬：“胡闹！你在这他都没法好好睡觉，你等明天一早我把你送过来。”周末是他小摊位生意最好的时候，他也得休息好才行。

慧慧拍余邵荣病床：“我想留下来，我就睡这旁边，位置很大呢。”

余邵荣为什么会回答“害怕”？大概是他觉得自己大限将至，真的怕了，怕到骨头里，像针扎骨髓一样疼。

慧慧要是不用走多好，他想。

“小姑娘乖，回家吧，有大哥哥陪着余绍荣呢。”旁边的班长安慰慧慧，声音很温暖。

慧慧爷爷又劝了好几句才让慧慧放弃待在这里的想法，他没劝余邵荣，大概是他也想不来什么话能够安慰余邵荣。

“余绍荣我得走了，我明天一大早就过来看你好不？”慧慧跟安慰小朋友似拍拍余邵荣脑袋：“你睡一觉醒来我就过来了。”她比余邵荣小一个月，但她总把自己当姐姐。

总觉得“温柔”这样的词语去形容大大咧咧的慧慧似乎很怪异，但余邵荣也再找不到其他贴切的词语去形容慧慧给他的感觉，相比余邵荣小肚鸡肠喜欢斤斤计较，她要豁达很多，所以跟余邵荣一起她总要吃大大小小的亏。

只有慧慧能毫不犹豫地容忍他自私。

“嗯……”余邵荣突然抬起头：“慧慧过来我给你说悄悄话。”

“好的，”慧慧爬上病床靠过来：“是不是一个秘密？”

“嗯，是一个秘密，”余邵荣咬着牙咽下唾沫：“一个真正的秘密！”

慧慧侧耳仔仔细细地听着余邵荣的话，听完之后又小声在他耳边确定了一次：“从左数第二个和第三个煤袋子之间？”

“对。”余邵荣点头。

“好的……”慧慧用手把自己耳鬓发黄的头发拢在耳朵后面抿嘴笑：“我戴上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