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啥不和我说话?”
“……”
“你别看别处,你跟我说话!”慧慧眼睛红红的,几乎要哭了。
余邵荣很讨厌看别人哭,他现在有心事,还在想东西,她这样只会让他更加厌烦。
余邵荣起身去厕所,身后是泼妇一样敞开嗓门的哭声,余邵荣心想他要在外面多待一会儿,这样就不用听讨厌的声音。
“哎你先别走,”出教室门前刘航航挥手拦住了余邵荣,他把一个小纸包塞余邵荣手里:“你要的安眠药,我给你拿了二十片,我跟你说这可是很厉害的,你告诉你失眠的姥爷一次顶多吃一片,吃多了会死!明白么?”
“明白明白!”余邵荣拍拍装药的兜,他的二位“姥爷”会喜欢它们的。
余邵荣回来的时候慧慧还没有停止抽泣,她红着眼睛委屈地看余邵荣,希望他能够看在她哭得伤心的份上去安慰她,但余邵荣手揣在兜里摸着小小的纸包没理她,任由她抬起沾满脏污的袖子去抹眼泪,抹得脸黑一道红一道。
余邵荣能看到周围人幸灾乐祸的低语跟偷笑,也知道像慧慧跟他这样的人一旦落单以后大概是不会再找到能一起的朋友了,但他又能怎么样呢?他不可能永远陪着她装小孩,更没有义务去耐着性子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余邵荣已经很累了,自己一个人的话会轻松点。
这一下午的课漫长无比,老师枯燥而缺乏起伏的声音还有慧慧哀怨的眼神都让余邵荣厌倦,每节下课余邵荣都迫不及待地起身出教室,跑去教室后面没人的角落坐着喘气,他心里本来就因为要做些事情而紧张,他一定得镇定,得理清头绪。
下午的课外活动轮到余邵荣值日,余邵荣挥着扫帚打扫得飞快,扫完之后习惯性地想去找坐在台阶上的慧慧,但他忍住了,悄无声息地从她背后绕开去了操场。
半小时的课外活动还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但足够余邵荣办一些要紧的事情。他从操场厕所后面凹凸不平的砖墙转角爬上去,抓紧砖沿把自己吊着,轻轻跳下来。
他一路小跑着去了珮元姐家,乘着她已经睡醒,还没跟文瑞阿姨去“上班”,小心地敲窗户把她叫出来,从纸包里分出四颗白白的小药片给她。
“放在下午饭里,每人一片,另外两片备用。”
珮元姐手很冰,声音抖得厉害:“毒药?”
“不是毒药,安眠药,他们吃了会早点睡觉,你今晚别出去,等着我晚上八点过来。”
“这药苦不?”珮元姐拿起其中一粒舔了一下,瞬间皱起了眉头:“苦的!苦的咋给吃嘛!”
“你自己想办法,我先回学校了。”余邵荣没时间给她多说,急匆匆往学校跑,气得珮元姐直跺脚。
余邵荣赶回学校的时候刚刚好铃声响起,他抹着脑门上的汗跑去队伍里站住,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其他同学一起唱歌回家。
“余绍荣你哪去了?”慧慧也不唱歌,就拽余邵荣袖子。
“大操场上跑步去了。”
“你骗人!”慧慧生气地怒斥撒谎精余邵荣。
“嗯。”撒谎精很坦然地点头,然后又跟着大家一起唱跑调的儿歌。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比如余邵荣以为妈妈会晚点回家,但他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低沉的哭声,那声音余邵荣很熟悉,除了妈妈再不会有别人了。
余邵荣没进门,而是停下了脚步。
她拿着钱开开心心地出去,又早早回来在家里哭,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明白他要是进家门,大概就没法八点钟准时去珮元姐家“工作”了。
想到这里,余邵荣小心地把书包放到自己家窗前的煤袋子旁边,脖子上的戒指也摘下来藏好,然后一步步退回去,转身出了巷子。
他现在身无分文,当然不可能去找家面馆一边愉快地吃面一边消磨时间,但他能浪漫地坐在寒风里的小台阶上看来来往往的自行车跟行人,等待夜幕降临。
余邵荣身上冷得厉害,脑子里许许多多杂乱的念头跳出来,比如珮元姐要是没把药给他们吃怎么办;比如妈妈哭大抵是因为钱又赌没了,如果没有钱的话她会不会把念头打到他脖子的戒指上,他又能不能把锚点交给妈妈,带她去纯白之核,让她来保护他呢?又比如他明明在纯白之核里加了好多敏捷跟力量,为什么出来之后依旧这么孱弱,他那能存放五件东西的戒指也不见了,它要是在现实里用该多好……
天上的乌云让今天天色暗得出奇的早,砂糖一样的雪粒簌簌地落下来,砸在余邵荣衣服和头发上,余邵荣怎么哈热气都没法暖和他冻得通红皴裂的手。
远处路灯隐约亮起,余邵荣站起身拍拍沾着灰尘和雪粒的裤腿一步步向珮元姐家在的巷子走去。
他该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