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喜欢别人瞧不起的眼神，但不代表这种眼神不会改变，就比如说刘航航现在美滋滋勾着余邵荣肩膀的甜蜜样，你哪能看出来之前他连跟余邵荣擦肩而过都得恶心地直拍衣服，生怕沾上‘穷逼病毒’呢？

“你就放心吧，我知道那玩意，我妈失眠，天天睡前都得吃一片，我下午就给你带来！”刘航航白嫩的小圆脸快笑成个包子了，亲切地拍拍余邵荣肩膀，在大家羡慕的眼神里甩甩十块钱揣进裤兜，乐呵呵回座位去了。

刘航航他家开的是这县城数一数二的大药店，他妈是县医院很有名气的医生，余邵荣问他买安眠药可算找对了人。

刘航航他妈有洁癖，连带着他平常也特别爱干净，正常情况下余邵荣跟慧慧这种身上衣服动辄一两个月不洗、袖口黑得发亮的人就算靠近他也得被他用眼神给杀退，今天算例外，余邵荣给他的巨款够他排除万难跟余邵荣好好亲热一下。

刘航航今天穿的是件纯白色的呢子大衣，米黄色的扣子，整个人白得跟个小雪人一样，搂过余邵荣的方向是一大块明显的灰印子，现在他正坐在位置上跟他同桌两个人拼了命地拍扣在桌上的大衣，想把从余邵荣身上蹭到的脏东西给拍掉，一边拍，一边还赔笑看过来：“余邵荣你别多想，我不是嫌弃你，嘿嘿……”

啪啪啪！小哥俩拍得更卖力了。

“余绍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慧慧抱着胳膊皱着眉头：“我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余邵荣懒懒坐回位置，前思后想之后他还是决定要赚小羊羔的奶粉钱，他现在已经在乱来了。

“那你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慧慧捏着铅笔头一边戳桌子，一边歪头看余邵荣。慧慧的嘴牢靠得很，秘密交给她的话，打死她都不会说。

“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慧慧赶紧郑重地凑过来，拿手捂在耳朵旁边准备听悄悄话。

余邵荣小声在她耳边说：“我的秘密是‘我有许许多多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你能保守这个秘密么？”

“我能！”慧慧用巴掌覆在嘴上，做了个守口如瓶的动作。

余邵荣知道她一定很失望，他这个秘密根本就不算是秘密，只可惜他现在心里的东西不能够告诉任何人，纯白之核的消息只能够跟同在纯白之核的人分享，任何可能会泄露纯白之核存在的行为和语言都会受到他心底意识的坚决阻挠，如果余邵荣执意要违抗，只有死路一条。

“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能给我说么？”慧慧不抬头看余邵荣，而是用手里的铅笔无意识地挑自己指甲缝里的脏东西，她的指甲缝里有不少黑泥，笔尖挑出来一团又一团。

余邵荣伸手摸胸膛，衣服里有个小小的硬东西，那是他胸前穿在布条上的戒指，任何戴上戒指的人都会在这周末跟他一起前往纯白之核，戴上戒指的人就能够分享他的秘密。

“不晓得。”余邵荣把手放下来。

慧慧不是跟他去纯白之核的恰当人选，比起她，余邵荣或许更愿意把戒指交给珮元姐，虽然十四岁的珮元姐在里头大抵也活不长。

“喔。”慧慧也不多说话，放下铅笔，扭头看狭窄的小窗户。

接下来的一节课里余邵荣依旧死气沉沉趴在桌上，但慧慧没再偏脑袋看他。

跟小伙伴愉快的过家家游戏早晚都要结束，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能跟她一起坐在台阶上翻一下午花绳的余绍荣了，他每个星期天都会去另一个世界；他有能放五件东西的神奇戒指；他有通不过就丢掉性命的关卡……

下课的时候余邵荣自己收起书包出了教室，没跟慧慧说话，余邵荣也没去他们平常坐的台阶，而是站在院子里靠近隔壁班的空地上晒太阳。

慧慧默不作声地拎着书包走到余邵荣身边，站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蹲在地上捡起根树枝写写画画，他们就这样一直等到放学的铃声响起，然后一起排队，一起回家。

妈妈今天没来接余邵荣，好几次慧慧都想开口说话，但余邵荣都把头偏开了，她就闷闷地跟在后头耷拉着肩膀，不晓得在想什么。

余邵荣不在乎她想什么，他很快就要变成杀人犯了，而她会找到其他朋友跟她一起坐在台阶上跟她翻花绳、发呆、有说有笑地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余枫华才伸着懒腰来开门，余邵荣打赌她一定是睡了有史以来最最美的觉，脸色都红润好多。她心情不错，很少有地问余邵荣学校课上得怎么样，还问他玩了什么，余邵荣不想扫她的兴，所以编好听的来糊弄她。

她有事要忙，所以急匆匆给儿子用咸菜夹了两个馒头，倒了一碗凉水之后就回了房间。余邵荣隐约听到床挪动的声音，她在取地砖底下藏的钱。

余邵荣还没吃完一个馒头她就轻快地出门了，她很少白天出门，看她郑重的打扮和脸上难以抑制的笑容，应该是很要紧的事情。

‘妈妈又要去赌钱了吧？’余邵荣想。

中午上学余邵荣依旧跟慧慧一起，她主动跟余邵荣说了几次话都被余邵荣用“喔”、“哦”和沉默给打发掉，知道余邵荣实在没兴趣搭茬，慧慧也置气起来干脆不再理他了，走路都离开他好一段距离。

“余绍荣你到底咋了嘛！”慧慧到底没坚持住，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就忍不住拽着余邵荣袖子质问他。

“没咋。”余邵荣不看她。

“没咋你为啥不和我说话，是不是我做啥惹你生气了？”她委屈地憋着嘴。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