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廖三叔的时候,他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术士目光一转,视线落在院中那堆灰烬上头。
想起廖三叔的死状,队长面色惨白,腿脚发软,直打哆嗦,“三叔趴在屋里那张桌子上,我以为……我以为他老人家累了在休息,就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着喊他去床上睡……”
说到这里,他紧张的吞了口唾沫,“我一拍他,他就直直的挺了起来!‘嗖’地一下转过身盯着我!差点把我的魂都吓没了——”
队长又开始崩溃,“我怕他摔地上,上前扶了一把,就看见三叔脖子上挂着两个血窟窿……”
林夜行越听面色越冷凝,从腰包掏出一沓符咒递给队长,“你安排人把这些符贴到每户大门上方。”她看了一眼天色,“在天黑之前务必完成这件事。”
“!”队长连连应声,接过术士递给他的符。
“记住了,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门。”
队长一惊,下意识抬眼望去。只见斗笠下术士墨色的眼睛注视着他,平静又细致,队长担惊受怕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
“诶!小人省的!”
……
她们没有动屋内的东西,继续站在院子里。看着院中的惨状,林夜行大概猜到昨晚发生了什么。
廖道长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害怕自己死后尸变伤害镇上的人,所以事先交代了将他就地火化。
林夜行沉默了一会,对着廖三叔的骨灰拱手作揖,石微蓝也跟着拜了拜。
“你知道金蚕蛊吗?”石微蓝摩挲着右手手腕上的红绳,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说道。
“我对蛊术不甚了解。”
“我一直……暗中跟着你。”石微蓝闭了闭眼,“这三年里,我看见你是如何赶尸,如何斗法,如何救人的。”
“我也知道你很有本事。”
林夜行静静地听着。
“我见过你是如何处理中了蛊毒之术的人。你说你不了解蛊毒,那我可以告诉你,中了金蚕蛊的人指不定哪天就会被蛊毒控制心智,干出罪恶滔天的事情。”
石微蓝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她以为术士在发现她体内的金蚕蛊后,会直接一把火将她化了,以免多生事端。
若是死在旁人手上,石微蓝是断然不甘心的。但她不一样,石微蓝知道这个小术士有多板正。若是死在林夜行手里,那她认了,反正,她也活不长了。
林夜行没有看她,“你办不到的。”
“……什么意思?”
“罪恶滔天的事。”林夜行肯定地说道,“你办不到的。”
“因为我已经捆住你了。”林夜行在石微蓝面前晃了晃左手,手腕上的两道红绳如今只剩下一道。
石微蓝当然知道消失的那道红绳去了哪里,她眼眸微动,琥珀色的眼睛明眸善睐,注视着青衣术士。
她自小生活苗疆之地,收养她的婆婆寨子寨子里一等一的用蛊高手。她们各取所需,婆婆需要人来练蛊,而她想要活下去。
因着体质特殊,石微蓝自幼年起就被婆婆拿来练蛊。耳濡目染下,她学到了不少蛊毒之术。她厌恶蛊术,却也靠着蛊术自保。
后来,寨子里发生变故,婆婆将金蚕蛊放到她身上试图提前练出蛊王。在被金蚕蛊蚕食的时候,她不明白,她只是想活下去,为什么就这么困难呢?
再后来,外来人和寨子里的人都死了,石微蓝离开了那个她生活了十二年的小村庄。
许是她从小就被用来练蛊的缘故,她奈何不了金蚕蛊,金蚕蛊却也无法彻底蚕食掉她。
长此以往,突然有一天她无意中发现,她感受到了精神力的存在,紧接着随之而来的是金蚕蛊更为凶猛的蚕食。
她越是动用那份能力,那份痛楚就愈发深刻,如影随形,如附骨之蛆,永远也摆脱不了。
因着这个原因,她也尽量避免动用精神力。她知道这是属于金蚕蛊的能力,她的精神力越强,就说明她被金蚕蛊蚕食的越厉害。
自她离开寨子,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但是没有一个是像青衣术士这样的。
那天晚上,睡在树上的石微蓝遇见了正在赶尸年轻术士。出于好奇,她跟了上去。这一跟,就是三年。
每次蛊毒的发作,都在逼她认命。石微蓝不愿认命,可事情就是这样,她就算再不愿又能如何。金蚕蛊不分日夜蚕食着她的血肉。
之后慢慢的,偶然间竟萌发,若是能死在术士手上倒也不错的念头。她没想过她还能继续活着,体内的金蚕蛊也被术士压制住了,她不用再担心自己会被金蚕蛊控制,变成怪物为祸一方。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石微蓝哈哈大笑起来,林夜行站在旁边任由石微蓝笑的直不起腰。
“你真是个大傻子……”林夜行根本不知道她的举动对石微蓝意味着什么,她只是那样想的便那样去做了。
她拽着术士的袖口,拭去眼角泪花,“……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出你这样的大傻子!”
术士望着石微蓝,着实不明白她在笑什么,但有一点她必须反驳,“我才不是大傻子,当年我学符咒之术时,先生还夸我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