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寨中人一直恪守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祖训。但偶尔也会有例外,在每个月的初三,初八,十三,十八,二十三,二十八,他们都会在前天晚上准备好第二天要去集市上买卖的一些物件,然后在天还未亮之际就早早的挑了担子,走几十里官路去镇上赶集。
这日又是一天赶集日,一切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一切好像有与往常有些不同,镇上卖布的铺子上一如既往地无人光顾,阳光暖暖的洒进店铺,掌柜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这年头世道乱,生意不好做,店铺一般都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开张有些生意,至于其他的时候大多是混混日子罢了。
这么多年一直在啃老本,日子难过,连伙计都不请了,掌柜直接自己上。
掌柜杵着下巴,似睡非睡,斜阳西下,夕阳在店铺门口的地上留下最后的光辉,掌柜心想,今日,恐是那人来不了吧。
说起那人来,倒也是怪人,每次来店铺,既不挑也不看,直接就要青色布料,其他颜色的布匹看也不看,交了定金后,只说下次赶集的时候自会来取,若无人来的话,便再留到下下次赶集,以此类推。
那若是一直都来不了了呢,掌柜脑中不由浮现出这个可怕的念头,随即呸呸呸了一句,连念几声阿弥陀佛,那么出众的人儿呀,也不知道是哪方的净土才能养成的出来呢。
掌柜正乱七八糟的想着的时候,店铺门口用来遮挡充当门帘的蓝布单被人从外面打开来了,一袭青衣随即映入掌柜眼中——那是出自他们铺子里的衣料。
“掌柜的,我来取衣物。”看着来人依旧冷冷清清的眸子,掌柜却不由地堆满了笑容,笑道:“哎!哎!我这就取来!”来人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将费用全都搁在了柜台上。
掌柜将早已做好的衣物用一块青布包好,然后笑眯眯地将包袱递给了来人,那经过岁月留下的皱纹也一并舒展开来,来人看这掌柜脸上的笑容,轻轻接过包袱。
不知道是不是老掌柜的错觉,总感觉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泛起了点点涟漪,掌柜一如既往的目送着那道身影远去,来人提着包袱轻轻的转身离去,发尾末梢处五彩头绳随着那人的步伐频率轻轻摇曳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感像一滴墨滴落宣纸般晕染开来。
那道清瘦的背影行至门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掀起门帘,顿了顿,微微侧开身子,道:“老掌柜,今夜,莫要开门迎客。”说罢,也不待掌柜作何反应,那道身影便消失在门口了。
“哎?”突闻此言,掌柜明显一愣,正待追问之时,那人却早已消失不见了。掌柜不解的摇了摇头,准备收取柜台上的钱币时,却发现一张黄色的长形纸条。
“咦?”掌柜拿起纸条,正反两面细看之下,什么都没有,很明显这是一张空白的黄色纸条,许是那孩子忘了吧,老掌柜摇了摇头,将黄色纸条折叠起来放入怀中,然后将柜台上的钱币收进柜台里,算盘一拨,呦呵着小曲,准备关铺子了。
夕阳西下,集市上外来的小贩纷纷急急忙忙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只剩下住在镇上的一些店家还在街上不慌不忙的摆着摊子。
一家卖牛肉面的面铺里还汇聚了不少人在吃晚饭,虽说是牛肉面,面中却无牛肉,毕竟牛作为农耕工具是不允许商铺随意收购宰杀的。这家面铺一直以汤闻名,俗话说,一碗面好不好吃,其奥妙全在汤上。
镇竿面铺作为一家百年面铺,祖上一直就是卖牛肉面的,据说他们熬汤的炉子从未熄过火,而且一直采用小火慢炖的方式以秘法熬制汤料,每日开店迎客必将炉膛烧上大火,滚滚浓汤浇在面上,柴油酱醋葱姜一撒,那味道,人间至极。恐怕这便是明明没有牛肉却叫牛肉面的原因吧,人们觉得牛肉的味道或许就是这样了。
这日,镇竿面铺上依然食客满盈,店里坐不下的已经端着面碗蹲在了大街上大口大口吃着面条,时不时的还喝一口浓汤,吃完面喝完汤后还不过瘾的,经常还会捧着碗进去要第二碗。
在这种喧闹环境下,端坐在面铺角落阴影处小桌子上安静的吃着面条的人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那人安静的侧脸在袅袅烟雾中同着周围的环境却又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几位军爷走进面铺,呦呵着来几碗招牌牛肉面,小二殷勤的招待着,却也没有地方可以给他们坐下了,他们粗声呵斥一桌还未吃完的食客赶紧腾出地方,还来不及抱怨的食客直接就被为首的军爷推囔着强制性离开了座位。
那几个食客敢怒不敢言,忍着怒气离开了面铺,周围人见怪不怪的继续吃着面条,唯恐祸及自身,隔壁几桌的却不由得加快了进食速度,唯恐被那几位正在放肆哈哈大笑的军爷盯上。
一位穿着苗族服饰的小哥吃着面,默不作声的翻动了一下手腕,好似只是因为吃面造成的手腕酸痛一般。
角落里安静吃面的人儿,似有所感的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安静的吃着面条,小二麻利的给几位骂骂咧咧的军爷端上面食,嘴里一个劲的陪着不是。
然后笑容满面的摔着抹布回了柜台,在路过角落的时候歉意地对着那人弯下了腰,那人微微颔首以示回应,表示没事,小二这才放心的回了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