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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了很多问题,娘一个都没答上,似乎也不屑于去回答这样浅薄的问题,只是看她伤心至极,再这样下去,免不得又要大闹大病一场,这才头一回耐心地说了些话:
“你可知姬氏为何能在仙门百家当中屹立千年不倒?为何你的叔父还曾坐上过九州阁主的位置?你可知在这样的千年世家里面,嫡系意味着什么,而非是嫡出又意味着什么?”
“生在姬家,没有天赋只靠努力,什么都做不成,何况你的父亲还并非嫡系。既如此,我们自然是要将所有的资源倾注到一人身上,才是最划算、也是最高效的。”
娘的话语很温柔,她很快明白,在这样的千年世家仙门里面,嫡系意味着血脉天赋的传承,意味着旁支单凭努力无法企及的高度,意味着荣耀之下是肩扛重担掌一氏兴衰。
姬家血脉天赋“天玄剑式”,长久以来都是由嫡支继承,她的父亲天资并不弱,可是没有资格窥得一二。由此兄弟二人拉开了巨大的差距,直至后来叔父坐上了九州阁主之位,而她的父亲,毕生触不及那个位置。
她更加明白,光是嫡庶之分都有沟壑之差了,更何况她还是娘口中没有天赋、终生习不得灵台的孩子呢?
这样的孩子,不值当家族付出心血培养。
父亲非嫡出,而她,还没有天赋。
她想起来父亲与他那位兄长似乎是面和心不和,寻常见面更多是礼数,却从未有过亲昵。
她突然察觉,这样想,令她心里好受许多。
说到底,父亲与她不是一个样么?
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她露出了一点可怖又可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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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哥哥的背影消失在密林里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随便遗弃在路边的小狗,还被人折断了四肢。现下她倒是觉得,脱离了哥哥的光环,天地都辽阔了许多。
再没人无视她,便再没人向她投下阴影。她收起顾影自怜的姿态,开始独自求生。
新生入学考试,任务是用尽所有能使用的手段,从密林里,拿到一样别人没有的东西。可以是花、草、枝桠,甚至是石头,也可以是灵兽的一根毛、一颗牙,甚至是内丹、魂魄。
没人规定必须要拿回来什么,只要与别人的不一样,只要够独特,最后,将按照所获之物的独特性、品级来分班。
密林很大,她走了半天,几乎都没有怎么遇见人,她随手捡起一根拇指粗的树枝,尝试着学着哥哥的模样,从身体里调动灵力。
她虽天赋不高,可到底是千年的仙门世家,单靠血脉遗传,也能调动天地灵气转为灵力,为自己所用,只不过她难以形成灵台储用自如罢了。
薄雾一般的、淡紫色的光泽逐渐环绕树枝而上,很慢很慢地,树枝的结构开始变化,变得紧实、坚硬。她甚至能做到分一部分灵力化作刃,树枝便成为了一把剑。
但也仅此而已。
有了“武器”的姬阑玉开始继续往密林深处走,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周遭的一切在瞬息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整座密林像是被一个无限大的罩子罩住,青天白日陡然变做黑夜,光洁的月亮临空无限放大,鲜红色的纹路如同线虫一般,密密麻麻地爬满整轮月亮,直至月白化作赤红。
这时候,天空中开始下雪了。
姬阑玉至今清晰记得,那日的雪花,是鲜血一样的颜色。
空气中弥漫出来的尸腐气息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瞳孔无限缩小之间,直觉告诉她,周围随时随地可能化出怪物来,将她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