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舟舟的瞳仁剧烈收缩。
虽然他没有看清男人的脸,但他能够认出来,这就是傅燎意。
傅燎意身上的香气十分独特,不是香水味,而是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沐浴露的味道,如果硬要用一种东西形容。
那便是雪香。
是曾经的小傻子视同救世主一样的味道。
冷香侵入鼻腔,喻舟舟将脑袋垂得更低,口罩下的嘴唇咬出了血,铁锈味在舌尖不断蔓延。
“这位先生,您需要些什么呢?”
店员的询问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我…”
喻舟舟的声带像是被人揪住了,硬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他紧张得下意识地用指尖抠弄着衣角,侧后方传来的视线如同有了实质般,正顺着他笔挺的脊椎骨一寸一寸地向上爬。
喻舟舟脚步发颤。
“我先想想,等下,等下再来买…”
喻舟舟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向店外逃去。
金属质地的旋转门上倒映出喻舟舟泛红的眼睛。
“你是?”
就在喻舟舟拉开门的一瞬间,拐杖声突然逼近。
喻舟舟猛然回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对上那张熟悉的脸时,周身还是一震。
傅燎意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不过喻舟舟戴着口罩,所以,只能看到那双湿湿下垂的小狗狗眼。
傅燎意明显也是一怔。
他伸手,指尖几乎擦过喻舟舟的手腕。
“你认错人了!”
但喻舟舟还是先他一步反应过来,快步离店,一头冲进了风雪之中。
*
喻舟舟逃到了不远处街心的一处小型公园里。
人不是很多,角落的白色长椅如同一座孤岛,只有喻舟舟坐在上面,双手习惯性地摆放在膝盖上。
枯枝在风中不住摇摆,刚刚放晴的天又开始下起了小雪,细细密密的雪粒落在他摘下的口罩上,很快就融成冰冷的水痕。
他明白他现在的样子一定是很不对劲的,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回家,怕郁云兰会为他担心,只好就这么坐在雪中,使劲地揉着发酸的眼眶和鼻梁。
他不能责怪傅燎意的。
他前世是被他的丈夫傅垚赶出去所以才被车撞死的,那些视频也是他跟傅垚在一起时被拍下的,傅燎意只不过是傅垚的小叔,是一个外人,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任何的承诺,可是,可是…
为什么心脏还是委屈到抽痛。
他气恨傅燎意为什么在他快要死的时候没有接他的电话,掐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他气恨傅燎意为什么明明已经回国了,也一定知道他的死讯了,但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他发过一条消息求证。
他气恨傅燎意那晚为什么会亲吻他,亲吻自己侄子的老婆…
他在傅燎意眼里,究竟是什么…
喻舟舟想得发痴,泪水落在脸颊,又化作冰凉的冷水,他实在太冷了,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他能感觉到郁周的这副身躯比从前喻舟舟的还要羸弱,且有心源性疾病,每个月都要去医院复查养护,他不能随便糟蹋这副身体。
喻舟舟抹干泪水,抱住手臂缓缓起身,就在他走到公园入口大门时,却正见到一个人影正定定站在门外,似在等他。
傅燎意的黑色大衣上落难了白雪,看着像是等待了很久,右手依旧拄着那根银柄制的拐杖,左手却提着Renaitre的礼袋。
“要不要尝尝?”
男人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看他的眼神幽远而深长,“我多买了一点儿。”
喻舟舟发着抖。
他摸了把自己的脸,却惊骇地发现,自己把口罩落在公园的长椅上了!
怎么办?
怎么办?
傅家和郁家是世交,傅燎意一定见过郁周,知道郁周和喻舟舟很相像,可关键在于,他根本就不是郁周,虽然他已经对着郁周的照片在尽力学习模仿过了,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露馅。
尤其是在傅燎意面前。
这个男人隐在镜片后的双目异常敏锐,一动不动地凝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像是要把他生生看穿一样。
喻舟舟又不自觉地将手指轻蜷在衣角边缘,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小傻子喻舟舟才会有的习惯,飞快地缩回手,逼着自己忍住莫大的恐惧,将目光对向傅燎意平视过去。
他并不知道,他的这些小动作完完全全被傅燎意尽收眼底。
傅燎意挑眉,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但与此同时,他的声音竟压得愈发柔和,“外面很冷,不如我们先回店里…”
“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