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许清然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他甚至开始不出现在我梦里。】
———赵颂祺等回信的信箱
像是深锁在盒子里的记忆,被人拿到那把特定的钥匙打开,盒子开启的声音非常刺耳,她的心跳也如雷鸣鼓动。
赵颂祺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遏制住那即将被开启的盒子。
也许是酒精的原因,她向来清明平静的眼眸,此刻暗潮汹涌,黑色幽静的瞳孔微颤。
姜未看着她,眼睛都红了,心里压抑的非常难受,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小姨他们问起你,问我你现在过得好不好,他们现在有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儿,已经三岁。”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电话里有个小孩子在咿咿呀呀地说话。”
“这样吗,挺好的。”赵颂祺努力扬起笑容。
许清然病逝后的第二年,他的父母就因为工作派遣去了新加坡,之后再也没回国,这么多年已经在那边定局。
他们之间没有联系,就好像他们其实根本不认识,许清然也没有存在过,
如果不是还有姜未在,赵颂祺都会觉得许清然是她做过的一场美梦,然后这个梦在八年前的某天突然醒过来,再也无处可寻,她却一直在抱着这个梦活着。
现在骤然听到和许清然有关系的人,她有种再次被人拉入那场梦中,只是美梦变成噩梦。
“我会在后天回北城,你要和我一起吗?”姜未问。
她希望赵颂祺能和自己一起回北城,或许这一趟能解开她们心里那个结,许清然埋下的结。
赵颂祺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一口喝去一大半,辛辣的味道从舌头蔓延到喉咙再到心脏,烧灼的滋味很难受,可也很减压,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为什么许多人心情不好就会喝酒。
喝得酩酊大醉,烂醉如泥,难受的感觉能压住心里的痛苦。
“我就不去了,替我向阿姨他们问好。”她轻声说。
“好。”姜未没勉强,转移了话题。
两人从最近的热门事件,聊到雷剧有多雷,却又越看越上瘾,不知不觉一瓶酒,两人几乎快喝完。
到后面,姜未意识完全模糊,虽然没吐,是赵颂祺扶着她去的床上。
赵颂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站起身整个空间都在晃,天旋地转地,头很沉重。
她扶着墙洗漱完,回到房间,没有落点地倒在床上。
关掉灯,屋里很安静,以为很快会睡着,头昏昏沉沉地,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赵颂祺睁着眼盯着天花板,黑暗的空间里,眼前总有什么在一直旋转着放大,酒精的后作用开始发威,昏沉的头开始胀痛。
脑海里一些东西开始像走马灯回放,一段一段地,没有顺序和逻辑,杂乱的,模糊的,灰暗的,疯狂在脑海里闪回。
“颂颂,快起来,你不是一直想看日出吗,再不起来要错过了哦。”
“哇,我们颂颂终于到四岁生日啦,四年过一次生日的人,时间会不会比别人慢一些啊。”
“明天就是我们颂颂五岁生日了,我会陪你过完这个生日的。”
“可以的话,我想陪你过一百岁的生日。”
“颂颂,对不起,我要先走了。”
骗子!
他没有陪她过完五岁生日,他第一次对她说了谎,也是最后一次。
他没有在寒冷的冬天离开,却死在了即将万物复苏的春天。
思绪被回忆吞没,到最后连意识都吞掉。
赵颂祺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她梦到白色的病房里,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孩,十八九岁的模样,却没有少年该有的朝气和生机,可一双眼睛温柔得仿若春水,流光潋滟,深情缱绻。
病房里,她买了许多花妆点春天,窗外却是白雪皑皑,冬日那样漫长,漫长到把春天的脚步都遏住。
她问,能等到这春雪消融,花都开好的季节吗?
可是,她却怎么也走不出这场大雪弥漫的春夜,好长好长的一条路,她走了八年依旧没有走出这个长夜。
来来回回地,雪一次又一次覆盖在她头上,她冷得失去知觉,只是迈着脚步慢慢走着,鬼打墙一般,在里面打转。
“病人在生前有申请捐献眼角膜,签署捐献眼角膜协议。”
赵颂祺睁开眼,条件反射伸手关掉闹钟。
她没有向往常那样直接起床,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外面天色昏暗沉沉,如果不是闹钟响,会让人觉得还是在半夜。
做梦了,她……已经许多年没有梦到过许清然。
是的,到后面他连她的梦里都不肯出现。
大概是因为昨晚姜未提到许清然的父母,才久违地在梦里见到许清然。
赵颂祺伸手抹了一把脸,有湿意,她一愣,不知道自己在哭。
酒精的后劲还没消退,此刻头还是胀痛。
在床上发呆好半晌,她才起床。
姜未还在睡,并没有被闹钟吵醒,她是下午上班,正好好好睡一觉。
赵颂祺换好衣服,轻声出了房间,她得煮点醒酒的,晚点姜未起来也好喝。
她不知道,自己刚一出房间,姜未就睁开眼,侧头看向旁边的正头,枕头上有块深色的痕迹,被水晕染出来的。
她整晚都在哭。
许清然,你听到了吗,她整晚都在哭。
赵颂祺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绯红,有些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