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
祁宇轩的话让陈心念刹那间气焰全无。她不再敢直视祁宇轩,闷头往边上挪了两步,试图越过祁宇轩,继续前走。
祁宇轩张开双手,挡在陈心念面前:“我叫了救护车。”
陈心念嗫嚅:“盛凌对你说什么了?”
祁宇轩道:“他什么都没说,但凭他对我横眉怒目,就知道他对你不怀好意。”
陈心念语塞。
祁宇轩叹息:“我猜刘盛凌对你表白,被你拒绝,所以才离家出走。甚至他发高烧,我都怀疑他是故意让你知道的。”
陈心念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解释:“盛凌他没有亲人了,难免一时应激,抓我像抓救命稻草。”
祁宇轩扶住陈心念的肩膀,语重心长:“念念,刘盛凌压根不需要救命稻草,你清醒点。所谓把你当‘救命稻草’是他给你的假象。他大伯那么疼爱他,几百万的车说送就送,怎么可能亏待他?觊觎他获得的遗产?不保护他?”
陈心念不动声色地问:“你的意思是?”
“别理他。”
“那他怎么办?”
“他大伯会管他,或者他自己想通了会老老实实的回英国。”
陈心念猛地抬起头,直视祁宇轩:“如果换做是你妹妹前不久彻底失去双亲,如今高烧不退,闹着让你别去约会,多陪陪她。你会指望你叔叔去带他看病,自己逍遥快活吗?”
陈心念这样质问着祁宇轩,全身微微地颤抖,泛红的水光漫上眼眶。仿佛只要他否认,她便要彻底崩溃。祁宇轩张了张嘴,又紧闭嘴唇,挡住陈心念去路的手无力地垂下。
陈心念从祁宇轩身边走过,往陵园深处跑去。
刘盛凌跪坐在他父亲刘越岭的陵墓前,她一走近,他便一把抱住她。
陈心念将手放在刘盛凌额头上,顿时松了口气。
是有些发烧,但没有高热。
刘盛凌病危的警报解除,怒气登时冲上陈心念的天灵盖。
陈心念对刘盛凌连踹带骂:“刘盛凌!你当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把自己弄病的!你要寻死觅活就滚远点!别故意碍我的眼!吵得你爸爸在地底下不得安宁!”
刘盛凌死死抱住陈心念,痛哭流涕:“姐姐,你就打我骂我一辈子吧!遗产我都可以给你!我只要你陪着我……”
刘盛凌说到这儿起身,将她抱得更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陈心念正要挣扎,便听见刘盛凌哭着说:“宇轩哥,求你把姐姐让给我!你没了姐姐不会怎么样,可我没了姐姐会死的!”
祁宇轩在陈心念背后开了口,语气是惯常的温和:“盛凌,谁离了谁都不会死。你父亲离了你母亲不会死,你姐姐的母亲离了你姐姐的父亲也没有怎么样。如果一个人因为失去另一个人就要死,那这个人本身就没有自我,不值得被爱——”
陈心念打断:“宇轩哥……”
她知道祁宇轩的话有世俗意义上的道理,一个人并不能依托另一个人过活。可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若真的爱到没有自我,那不也说明这个人的情感有着毫无保留的真挚热烈吗?
这份豁出一切乃至生命的情感真的是不名一文的吗?这个人真的是没有一点值得被爱之处的吗?
如果是这样,母爱有所保留理所当然,爱情权衡利弊全无过错,毫无保留的热烈真挚的爱却是该遭众人唾弃。
祁宇轩走到陈心念面前,没什么表情地瞧着她,似在审视她的态度。
陈心念嗫嚅:“我知道你说的都有道理。可他病着,你别刺激他。”
祁宇轩却全然不听,尖锐地问刘盛凌:“盛凌,你这么离不开你姐姐,究竟因为是爱你姐姐,还是只想让自己好过呢?”
陈心念沉默了,刘盛凌将脸埋在陈心念颈间,全身抖若筛糠。
很快地,陈心念就感觉到自己的颈窝湿了一片。
祁宇轩看向陈心念,眼带探究。
陈心念知道,祁宇轩是在问她,她是要暂时安抚下刘盛凌,还是就此选择刘盛凌。
她知道她恐怕现下只能选第二个答案,可她无法说出口,只能选择逃避,垂眸不言。
祁宇轩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不久后,救护车到来。
医护人员给刘盛凌做了简单检查,初步判定他只是着凉感冒。
刘盛凌的体温是38度,医生询问病情起因和发展,刘盛凌闭口不言,陈心念代答,说他淋了半夜雨,晨间测温39度。
医生问及刘盛凌有没有吃感冒药,刘盛凌这才开了口:“没有吃。”
陈心念横眉冷看刘盛凌,刘盛凌马上拖长了音喊姐姐,黏黏糊糊地挨上她,惹得医护纷纷侧目。
陈心念硬着头皮和医生交谈,还是执着地带着刘盛凌上了救护车。
她带他上医院,做检查。
刘盛凌查过肺部CT和心脏彩超,陈心念这才确信,所谓刘盛凌自小心肺功能不全,纯属她庸人自扰。
刘盛凌健康到查血常规,都未见异常指标。
陈心念愤而将感冒药扔到刘盛凌身上,起身就走。
刘盛凌赶紧追上陈心念,向她道歉。
陈心念冷声问:“你的行李箱呢?”
刘盛凌说:“在你车上,你开车的时候没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