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言自语地解释:“就是他会有两个分身,是一个特别适合侦查的稀有技能。然后就像东方蘅说的那样,他能力不足没有被冥天收下,但是阿芜被选中了。”
“他们一直没有断过联络,直到两个月前,阿芜的队友找到东方,说亲眼看见吕东云在副本里,将阿芜推进了溶液池……太快了,阿芜没来得及自杀。”谢远熟练地召了瓶水,喝了一口,保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视线落在褚方知下颌处,“阿芜从来不爱争抢,他连副本奖励都让给拮据的陌生人。”
“哥,”他指甲刮擦着矿泉水瓶,声音不觉用上力,瓶身发出了钝痛的哀鸣:“为什么偏偏是这种人——”
“为什么非得是他去死啊?”
“这些不重要。”褚方知努力让自己话音听起来不那么严厉,可还是效果甚微,“想想你话里的漏洞,你的情绪蒙蔽了判断,东方蘅三言两语就让你失去了自身的思考。”
林桓筝默然转身,光线将他侧脸描得瓷白。那是一轮孤高盈满的月,冷冷清清漫过窗棂,留下一束迷茫的光影。
“可是……”
谢远的话音哽在喉咙里。
想起东方蘅回忆的趣事,阿芜分明鲜活地存在于这人的记忆之中,又如何会是虚构出来的?
褚方知靠近他坐下:“你现在满脑子都是仇恨,连最基本的逻辑都丢了。”
“一个稀有的侦查技能玩家、帮会固定队伍遭遇成员背刺,他们带队的人是谁?有没有追责?为什么没有后续处理?”
“是什么无法忍耐的动机,让吕东云在队友的眼皮底下杀人?还是杀一个在你描述中毫无威胁的人?”
“提供情报那人是怎么找到东方蘅的,又为什么要假借他人之手?东方蘅,他真的没有能力看穿这些阴谋吗?”
疑问掷地有声,砸得谢远灵魂恍惚了一瞬,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发现自己的愤怒正在以秒可记的速度下转变为茫然。
“我们只是来做交易,收起无关的情绪,别瞎想。”褚方知轻拍青年尚未长开的臂膀。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有些人注定要留在望月。一小时过去,血水并没有出现,伴随着屋外几不可闻的动静,三人结束了简陋的一餐。
东方蘅终于回来了,洗净的手里又擎着那把折扇,嘴角再次装上了和煦的笑——那笑是不达眼底的,里面藏了太多血腥的东西。
他拉过椅子和两人面对面坐下,丝毫不担心微表情落进褚方知眼里:“半个月前,冥城发布了一则百万的悬赏贴,他在愿望世界的红名本里寻找一个男人。目前知道的信息是,身高不低于182,相貌美艳阴柔,寡言且十分毒舌,有一把从不离身的灵魂黑剑。”
男人说着说着,又晃起扇子轻轻摇头:“我的论坛权限不够没见着那画像,但是冥天帮里传出的八卦说,此人是神域第一美男,把他们副帮主迷得晕头转向,被骗财骗色后恼羞成怒,才要把人做了。”
到这里他忽而停下,神色不明地盯着林桓筝的侧脸,舔了舔下唇:“朋友,要不是你个头太高,剑还是白色的……我都想把你报上去领赏了。”
谢远觉着好笑:“方哥才懒得骗财骗色,他有点时间都留着睡觉了。”
像是呼应这句话,此刻的林桓筝正懒洋洋半倚在墙边,浓密睫毛自然垂落,覆盖了大半颗眼球。对东方蘅的调侃也是充耳不闻,毫无反应。
东方蘅收回目光,扇子再次晃动起来:“这件事情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冥王还因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赏金直接抬到了五百万,甚至还动用了帮主权限追加了一条——若是他们自家弟兄找着人,就可以直接升到管理层。红名本几十个,谁都想独吞这巨额赏金和通天权力,冥天帮的人心全乱了,于是我很轻易地就从百晓生那边买到了那畜牲的动向。”
“处理干净了?”褚方知突然开口。
“被规则清理了。”东方蘅阖上折扇,郑重地行了一礼,“真的谢谢你们。原本我打算在某天的饭菜里下毒……”他苦笑着摇头,“但你们也知道,就算我顺利下毒了,这种老江湖身上也不可能没有抗毒装备,效果肯定要大打折扣。所以我犹豫了好几天才进这屋子……”
“这次有我们在,别的仇人呢?”林桓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你们……哎,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们。”东方蘅无奈叹息后提起正色,“我们是有组织的。现在明面上的魁首死了,阿芜的仇报了大半,那些暗处的凶手一定会蠢蠢欲动,接下来我不会脱队行动。这趟水太浑了,兄弟,不是我不想说,还是别因为好奇心牵扯进来。”
三人沉默回应,东方蘅又转向谢远:“谢江,你和阿芜真得很像,倘若他尚在人世得以见你,一定会很开心。”说着,他扇子抵住了唇角,那里漾出了真实的笑,又如镜花水月极快破碎,“千万记着,情深不寿。莫要轻易共情,要记得用最脏的心思揣测每一个活物,多学学你两个哥。”
他抬手解开颈间饰物,在掌心摩挲了片刻,终于还是将它抛给了谢远:“这是尾款。”说罢向褚方知略一颔首,“我出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