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梨被这极致的寒气激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缩回门内。她蹙着眉,转身对正在收拾桌子的张姨吩咐:“张姨,再给我拿个暖手袋。” 冰冷的空气让她本就怕冷的体质更加难熬。
夏叔已经在门外奋力铲着堆积的雪,为车辆清出一条通道。看到宋梨裹得严严实实地出来,他连忙打开车门,车内提前开启的暖风带来一丝慰藉。
车子在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道路上缓慢行驶,将宋梨送到了学校。
然而,老天爷似乎觉得雪还不够大。刚踏进校门,纷纷扬扬的雪花又再度从天而降,密集得几乎连成一片白色的幕布。
宋梨站在教学楼下,望着漫天风雪,在“干脆回家”和“上去上课”之间犹豫了足足一分钟。最终,她深吸一口气,认命般地将羽绒服的帽子用力拉下扣紧,又仔细地戴好口罩,将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冷漂亮的杏眼。
她像个全副武装的雪地战士,一头扎进了教学楼。
楼梯间的地面湿漉漉的,布满了融化又结冰的水渍。宋梨脚上那双设计时尚却不太防滑的靴子踩在上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极其缓慢。
从远处看,她裹在臃肿的白色长款羽绒服里,就像一团在艰难挪动的巨大雪糕。
好不容易转进教室所在楼层的走廊,迎面撞上了同样裹得像个球的夏月光。
“哇!宋梨?”夏月光惊讶地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她,“你捂得这么严实,我差点没认出来!”
她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宋梨隔着口罩,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算是打过招呼。
夏月光却毫不在意她的冷淡,扬了扬手里的一份文件,脸上带着点兴奋:“我要去附中找原来的老师签个字,跑一趟教务处。”
附中?
宋梨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她脚步顿住,隔着口罩问:“教室里人多吗?”
夏月光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尖,声音闷闷的:“我们班人不多,天太冷了,好多人都请假了……大概……就四个人吧。文老师说今早前两节课自习。”
宋梨几乎没有犹豫,直接转身往楼下走:“我和你一起去。”
夏月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跑着追上宋梨:“你……你愿意陪我去?”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自从国庆节过后,宋梨对她的态度就急转直下,虽然之前也称不上热情,但对比起来,那种刻意的疏远和冰冷更加明显。
她一度以为,宋梨出于某种原因,不想再和她做朋友了。
宋梨脚步不停,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清晰又冷酷:“我是不理你。” 她承认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掩饰。
原因很简单。她委托的事务所查到了关键信息:朱惠舒曾给夏叔转过一笔数额不小的钱。这几乎坐实了夏叔就是夏牧阳和朱惠舒之间那个牵线搭桥的“桥梁”。
不管夏月光对此是否知情,宋梨心里始终像扎了根刺,膈应得慌。所以这一个多月来,即使隐约察觉到夏月光似乎成了何霜霜那帮人新的“游戏”对象,她也选择冷眼旁观,不闻不问。
附中的保安尽职尽责地将两个外校生拦在了门外。
夏月光熟门熟路地借用保安室的座机打电话。当朱惠舒裹着厚厚的大衣,脚步匆匆地从教学楼里出来时,一眼看到站在雪地里的宋梨,整个人明显僵住了,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的双手下意识地交握在一起,指节用力到发白,全然没有了之前面对宋梨时那种故作清高的据理力争。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脸颊都瘦削了下去,眼下的乌青在雪光的映衬下格外明显。
宋梨微微扬起下巴,帽檐下的眼睛锐利如冰锥,隔着口罩,声音清晰地穿透风雪:“朱老师,好久不见。”
一个月前,就在她和宋牧阳在书房摊牌后不久,宋牧阳去找了朱惠舒。据事务所的人报告,两人似乎谈得非常不愉快,甚至在楼下就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宋牧阳怒气冲冲地离开后,朱惠舒一个人蹲在寒风里,失魂落魄地哭了一个多小时。
在宋梨那番直击要害的“肺腑之言”,宋牧阳终于“幡然醒悟”,做出了选择。
宋梨甚至有点后悔,早知道谈话效果这么好,她应该早点这么干。
一无所知的夏月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宋梨,你认识朱老师?”
“朱老师太有名了,”宋梨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意味不明的笑意,目光锁在朱惠舒惨白的脸上,“谁会不认识呢?”
少了宋牧阳这个靠山,此刻的朱惠舒在她面前,就像见了猫的老鼠,只剩下惊惶和卑微。
“是啊是啊!”夏月光立刻点头附和,眼神清澈,语气里带着对老师的敬仰,“朱老师可是市里数一数二的数学老师呢!教学能力特别强!”
看着夏月光这副全然信任、毫无心机的模样,宋梨心底对她的那点迁怒和警惕,莫名地消散了几分。
虽然膈应还在,但似乎……也没那么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