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跑?这里是他的部落!一个女人根本就不可能成事,既然敢来趁火打劫,那他就杀了她,一劳永逸!
谋士知道他的轻蔑,见劝不动只能无声叹气。一个能战场称王、以少胜多的王者怎么能用性别否定一切?
高傲自负者终究会无知反噬。
罢了,希望真有奇迹出现吧。
此刻,神经紧绷的大王子突然看到有“人影”出现,下意识的将黑蛋投掷出去。黑蛋与残肢接触瞬间产生强烈的化学反应,一枚铁弹穿透血雾与窗纸,直击头颅。
一声细小的动静,大王子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眉心却多出了一个血窟窿,鲜血流入眼眶,随后轰然倒地。
铁弹落地,缓缓滚落到谋士脚边,他当场吓得当场瘫软在地,脑海里无数次慢动作的回忆大王子死亡的情景,死里逃生的幸存感使其对姬月的恐惧到达顶峰。
他拼命拉住意欲反抗的王兵:“别别别别去——我们投降!我等愿降!!!”
……
张家村,里正伙同小吏把农户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出门不忘骂骂咧咧:“呸!没用的东西,交不出税就田产没收,都去前线充军!”
被重重甩开的老妇人趴在地上,悲恸大哭:“老天爷啊!你们这是要把我们全逼死啊!”
谁都知道前线在和南方打仗,去了就是一个死字,更何况,谁知道南方的残军里有没有他们离家参军多年的亲朋好友。
月关部落人少,基本都是夏人的命去填窟窿,昶朝领地范围内的青壮年都被征走,现在已经开始征收稚童。
百姓被压的喘不过气,本来家里劳动力就不够,交上基本税收后只能勉强活下去,而现在杂税增多,交不起的下场就是填充前线。男的做小兵,女的做军/妓。
被压迫的没办法的百姓,有的背井离乡;有的加入起义军反抗暴昶;还有的觉得乱世不安全,咬咬牙□□的留下,至少还有个家。
里正才不管死不死的,先是对小吏赔笑道歉,转头就冷酷的让人把这户所有人都捆绑起来,绳索的另一头拴在押运的马车上。车轮滚动,这些人就像是被豢养的家畜般跟着前进。
忽然,地面传来马蹄的震荡声。
众人转头看去,只看到高大的骏马以及冰冷的刀刃。里正与小吏等人根本不是马上人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当场砍死。
风尘仆仆的陈丙从马上一跃而下,扶起地上的老妇人,面对漠然中带着悲伤的稀疏人群说:“这里是张家村吗?你们认识张栓子吗?”
“他在佑朝六年参军,前不久在临关战役里战亡。我是奉临关主帅天泽王的命令,前来给张栓子的家人送抚恤金,劳烦认识的人带个路。”
“村东头的栓子?他家里没人了,都死光了。”
“临关是哪里?天泽王是谁?”
“天啊,这年头俺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军队送抚恤金!”
可能是因为陈丙杀了为虎作伥的里正和小吏,也可能是因为送抚恤金的操作,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走出家门。
面对七嘴八舌的讨论,陈丙叹了口气,一一解释说:“我家主帅乃佑朝十六公主,手握一万军队打赢昶军的十万大军,战场自封天泽王!”
“后来主公带领下属抓了昶军西北军的主帅,也就是昶朝皇帝的亲舅舅,打开粮仓让我们能吃饱穿暖,金银就留作抚恤金,每位阵亡兵士的抚恤金有十两黄金!”
他说了一堆,百姓们只听到“吃饱穿暖”和“十两黄金”两个词:“你说的是真的吗?”
陈丙把衣服一掀:“遇到主公之前,我被逼加入了西北的起义军,跟流民差不多。但是你们看看我现在身上的衣服,看看我身上的肉,这些是我一个月的月俸。”
百姓们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年迈的教书先生旁站着身形高大威猛的妇女,她听说过十六公主割首昶军大元帅的事迹,敬佩已久:“临关,我们能去吗?”
陈丙跨上马:“当然可以,不过你们就这么走不安全。这样吧,我还有一个村子没有跑,你们先收拾好东西,等我回来我们一起过去。”
他这话说到了人们心坎里,现在前面有胡萝卜吊着,如今被逼的无路可走,突然有军队的护送,再留下的是傻子。
送阵亡兵士的抚恤金陈丙没意见,带一村两村人回临关也没啥,主要现在带的太多了。他按照姬月的话术对村民一说,基本上都要跟着走。
他不明白为什么主公要他带越多人回去越好,粮草供得起这么多人吗?且时间不等人,一旦西北的军情被扩大,他们就走不掉了。
陈丙很忧虑,但他选择执行命令:“昶军马上又要对南方发起总攻,趁着现在管的不严,越快到西北越安全。”
教书先生在村里名望很高,本想着和村子共存亡,现在通过女铁匠倒是看到了一条新的生路。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他看着马蹄卷起的尘土,转身对众人,叹息道:“快回去收拾东西吧。”
都说故土难离,每人在家门口取了一把土。他们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村,此刻彼此对视,只有悲戚与迷茫。
其实从陈丙等人不亚于昶朝官员的精神面貌就能看出来临关军队的确能吃上饭,只要能给口饭吃,哪怕是一天一顿,哪怕是不能下咽的麦麸……
只要能活下去,怎么都行。
想是这么想,脚下的步伐却重若千钧。
与此同时,飞骑带着两封来自西北的紧急军情日夜兼程的疾驰,在路上累死八匹骏马后,撑着最后一口气终于扣响紫禁城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