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头昏脑胀地跟在谈越身后走进洗手间的,仅余的判断力全匀给狭小空间内渐渐弥漫的木质香味。
那是一股清浅安宁的味道,没有压迫和恶意地萦绕在omega身旁。
是木梨。
他第一次看到信息素报告上的字眼,好奇之下买了一瓶相仿气味的香水,只嗅了一次便无趣地丢开了。
平淡如水,寡淡无味,和谈越如出一辙。
但现在……
“你自己能处理吗?”谈越洗了手,转身问道。
叶凌抿了抿嘴,眼睛撇向门外,谈越读懂了这暗示,体贴地带上门,“有事叫我。”
奇妙的是,尽管和叶凌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谈越还是能理解叶凌的一些行为。一个高傲的,养尊处优的Omega,是很难向人开口求助的——但信息素不会说谎。隔着一扇门,谈越也能听见里面焦躁不安的脚步声,玻璃门上的影子像被风吹得明明灭灭的火苗。
谈越叹了口气。二十分钟后,他从卧室找来的干净衣服被拿走了。
“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出门时叶凌尽量维持着什么都没发生的神情。
谈越没接这话,“你确定你处理好了?”
“怎么,你还要检查一下吗?”
“让我出去的是你。”
叶凌气结,“那我不让你出去,你还真打算围观了?!”
“现在进行这种假设没有意义。”
“……”叶凌无语凝噎。话都让对方说完了,这就很让人不爽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确认一下。你是特殊情况,不处理干净会很麻烦。”谈越说得平静,叶凌才看见他手里多了一个袋子,貌似是他带来放在茶几上的。
“那是什么?”
“信息素检测仪。冯助理拜托的。”谈越顿了一下,“从我进门到现在,你的状态一直很糟糕,如果有必要我会亲自检查,或者联系医生过来。你可以选一个。”
叶凌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却没再说什么,坐到了椅子上。
这是妥协了。
“隔离贴撕了。”谈越走上前。
“啧。”叶凌反手在脖子上胡乱挠了挠。
“别动了。会有点疼,忍一忍就好。”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叶凌翻了个白眼。他讨厌这种毫无营养,场面话的关心,犹如语言的润滑剂,爱说这种话的人,一种是体贴的君子,一种是世故的伪士,很可惜,谈越是后者。
明明他、谈越,他们都做过很多次信息素检测,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
检测的时间并不长,结束的时候叶凌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蹭地站起来,头顶撞到了身后人的下巴。
但要他给谈越道歉是不可能的,叶凌装作没看见谈越皱起的眉头和发红的下巴,假笑着说冰箱里有冰袋。
谈越还没那么娇气,摇摇头开始收拾检测仪器,叶凌心情转好了些,抱着手臂饶有兴味看他将所有配件一丝不苟装进袋子,谈越却忽然弯腰从茶几下捡出一个包装十分眼熟的纸盒。
叶凌脸色微变,看着谈越拿着纸盒走到他面前,“……别乱动我东西。”
“这不是医生给你开的吧。”
“所以?”
“维生素B6起到的辅助作用有限,长期大量服用也会伤身的,不要再吃了。”
叶凌轻哼,“管得挺宽。”
“我不介意管得再宽一点,直到叶总有能力照顾自己前。”说到后一句,谈越颇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
短短几秒内叶凌的脸色白转青青转红,五颜六色十分精彩,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靠。”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叶凌也是相当耿直了。
表情管理不到位的叶小少爷在他告辞前,再次确认时间:“明天十点?”
谈越点头。这也是冯宛澄说的,原话是“你们能一起回趟祖宅就再好不过了,他还没见过那孩子呢。”
他们的女儿。
谈越眼神一暗,接着若无其事地说:“明天见。”
“你可别迟到了。”
“我一向准时。”
然后告别,坐进车里。
他靠着方向盘吐出绵长的气息,借这个动作强行压下某些翻涌的情绪,手不自觉去摸储物抽屉里的烟盒,半路转了方向掏出一板茉莉花含片,低头的动作触碰到前襟,似乎粘了什么,指腹传来粗糙的触感。
他对着后视镜把那个小东西撕下来,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