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墅借故来富府时,就看见人烧得神智不清一直在喊娘。
“这几日都是这样,一会儿烧退了,一会儿又烫得吓人。大夫说他得了梦魇,我在想要不要请人做个法。”
舒王说是来商量江斓筠的婚事,富豫觉得傅聿知名义上是舒王府的人,就请他来看一看。
“不妨一试,宁可信其有,只要人能好起来就行。”
但这事也不能大张旗鼓去做,遍请名医的事不知被哪个多管闲事的人捅到皇上那里,富豫和闻纵棹已经被皇上敲打过。
“一个奴才而已,你们两个竟如此上心,是不是怪朕罚得太狠。”
“臣不敢,臣只是……”
“百姓都道陛下是仁义之君,若是傅聿知就这么死了,岂非有违陛下以仁德治天下的初衷。”
闻纵棹没想到他祖父会帮傅聿知说话。
闻著虽然不赞成闻纵棹为傅聿知多次冒险,但皇上既然已将傅聿知强塞进舒王府,那这人的生杀大权便在他们手里。打狗也要看主人,皇上的手不能伸进舒王府里。
华沧不能不给自己老师面子,也就没再拿这事做文章。可他心里始终在琢磨怎么拉闻著下马。自从找回舒王,闻首辅一改前两年无大事不上朝的习惯,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在护着舒王。
事实也的确如此。闻著今年六十又七,距离古稀没剩下几年。一辈子为荷国殚精竭虑,身体大约只比辞官回乡的李尚书稍稍硬朗些。若是万一有个差池,这把年纪随时可以埋进地下。
舒王本身已是不凡,但比起从小接受帝王之术的华沧还是稚嫩许多。
闻著担心哪天皇上存心要针对舒王,想在那之前把一身本事悉数传授于他,将来哪怕自己不在了,舒王也能与之抗衡。
闻纵棹和闻府的未来全都寄托于舒王身上,他必须强大到能撑起这些人的一片天闻著才能瞑目。
江墅并未答应揽下这样的责任。
于他而言,辅佐皇上治理朝政才是最紧要的,也从未想过要争夺皇位。天下太平,为何又要再起干戈,让百姓过不上安宁的日子。
他只想尽心侍奉娘和养父,照顾妹妹,如这个封号一般过舒心自在的生活。
“聿知这是心病,他自己不肯醒过来,只怕是药石无医。”
“郡主过两日便要出殡发丧,或许在那之前想在梦里再看看他,等人入土为安后也就快好了。”
傅聿知的眼皮微动,似有醒来之兆,但最终还是没见到江墅。
是生是死皆有定数,喜事丧事各不冲突。
江斓筠正欢天喜地忙着筹备自己的婚事。虽说江夫人已经不用再避着人,但她自己介意脸上的伤疤,家中怎么安排事情大致和以前没有变化。
江斓筠从小自己拿主意的时候多,更别说嫁给富豫这件天大的好事,恨不得事事都亲力亲为。
“小姐,您要不歇一歇再清点,反正这些箱子这么重也不会长了翅膀飞走。”
珠蓉边替自家小姐拭汗边说道,“这里面还有少爷被退回来的聘礼,刚搬回来又要搬出去,倒真不如它们自己长脚了会跑,省的来回折腾。”
珠莉也说:“好长一串单子,可真叫人看花了眼,我们府里原来拿出了这么多聘礼去,这还没算上游府补偿的那些。”
“不对呀,我怎么数都对不上,家里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多东西,库房账上根本没有写。”
江斓筠仔细对了好几遍名单,的的确确多出好些名贵的珍宝,以江府的财力绝对买不起。她哥那时候才刚考中进士,连俸禄都没有,又是从何处得来这些宝贝下聘。
她翻着聘礼册子让人去请舒王过来,想要问清楚,万一弄错了抬到富府去,可就不好还回来了。
“哥,你快过来看看,这些东西是你自己前些时候添进聘礼里的么。”
江墅自是满腹疑惑,看了又看,笃定自己没有见过。
当时下聘的礼单他和江寄舟都过目过,已经是江府能拿出去最好的规格,比起游府肯定要逊色许多。但眼前退回来的聘礼却是不输王公贵族娶妻,江府绝对拿不出来。
“是不是搞混了,和游府赔礼道歉的那份分开了么。”
“那些娘本来要退回去,但舅舅说当给我添做嫁妆,册子上都写明了,不包含我们家给他们的聘礼。”
那又怎会凭空多出来这么些不属于江家的东西,江墅只能叫人先把多出来的都抬回舒王府,等他查清楚了再处置。
“回头我让他们送一份新的过来,不会比这些少,你别太伤神,等着出嫁就行。”
“我不累,这可比弹琴练曲轻松多了。”
当初为了和富娆多亲近,以便有机会打听富豫的事情,才一起跟着钟司乐学琴。从今往后再也不必勉强自己做这件事,富豫一个将军,必定成不了她的知音,她只需按自己的心意来就好。
世上还有什么好事她没遇见的。
不费吹灰之力就嫁得如意郎君,娘是皇上的亲姨母,大哥是王爷,全曲京再找不出第二个命比她还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