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是亲娘,华沧也得做足孝子的样子:“姨母近来身子可好?” 太后游茶星是他母妃游岚雾的堂妹。
太后无儿无女,在后宫又没人敢给她气受,尽享荣华富贵,可以说是一辈子顺风顺水,比起在座的其他三位已为人母的夫人更显天真。只见她倚着凭几,懒洋洋地开口:“托皇上洪福,本宫就是多几个孙儿绕膝也有余力。”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各异,明白太后这是提醒皇上不可拖延皇嗣一事。
富夫人倒还淡定一些,反正她膝下只有一子,纵使有心与皇室结亲也无力,况且富家是先帝的心腹,哪怕照顾过幼年的皇上,也不见得代代能受荫庇。
坐在她一旁的游夫人胆子就小得多,屋里烧着炭火本就暖和,她揣度着太后的心思更是热得出奇,频频抽帕子拭汗。
游夫人乃是华沧二舅父游柏森的妻子名叫兰月,二人育有一女。她原先是太后亲姐姐的侍女,即使现在是他们的长辈,但也不敢拿乔,在外头是万万不敢自称太后的嫂嫂,皇上的舅母。
现下她也拿不准太后的意思,游家这一辈只有两个女儿,恰好都是可以许人家的年纪。若是太后有意让游氏女入宫,那该选谁进宫才合适。她心里自是不愿意让自己女儿当妃子,想来她的夫君也不会乐意。
于是游夫人也一言不发,还塞了好些吃的给自己女儿,示意她不要开口说话,生怕皇上和太后注意到她们。
幸亏有人抢先一步接住了太后的话头。
掬珠夫人轻笑启唇:“是呀,二皇子是奴婢看着长大的,要是以后有了小殿下,奴婢也希望能有这个福气服侍。”
华沧是开晖帝第三子,当时华渭还是太子,先帝华渊渟为大皇子,便称呼他为二皇子。掬珠是他母妃的侍女,从小照顾他起居饮食。后来华沧当了皇帝,她自恃身份不同,逢人就说当年护主情谊。
掬珠早就嫁给了富大人做平妻,生有一女。她恐怕是最想让自己女儿嫁给皇上的人,好延续皇上的恩宠,她在宫里待惯了,若是女儿能进宫为妃,那才是称心如意。
莫叹萍闻言没有一丝讶异之情,她早知道后宫不会只她一人,不论是纳多少妃子,她都不甚在意。微微偏头扫了一眼掬珠夫人,勾唇轻蔑一笑,端起茶碗并不搭腔。
太后见话说开了也不再掩饰,她干脆挑明:“先帝无后,本宫已然愧对祖宗,皇帝不可虚设后宫,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当为皇帝分忧才是,不然日后本宫有何颜面去见开晖帝。”
倏尔又柔声劝道:“沧儿,你露表妹难得进宫一趟,今日除夕,你领她出去转转,我们几个妇人说说话,她们女孩子家就不便听了。”
顿了一顿,似是十分不情愿又补了一句:“带上富小姐,和皇后做个伴。”
华沧依旧领命,顺从太后的意思,只是不分半分眼神给旁人,只携了皇后先出去。游夫人嘱咐自己女儿别多舌,稍微逛一逛就回来。另一边不知掬珠夫人吩咐女儿了些什么话,富小姐满脸不情愿地跟着皇上他们走了。
少年人都离开后,富夫人这才施施然开口:“皇上和皇后的感情真好,不禁让人想起了先帝与先皇后。”
她指的自然是先福裕皇后,太后一听脸色几变,冷茶也将就喝下去,过后才发作婢女:“人走茶凉,还不赶紧添热的上来。”
冬岁日短,皇上一行人并未在宫里闲逛。不多时华沧便派人将游小姐和富小姐送回去,自己则陪着莫叹萍雪中赏梅。
“冷吗?”
莫叹萍给自己堆了个小雪人,捡了朵梅花贴在雪人胸口的位置,双手冻得通红。华沧见她兴致高就没阻止,只是用手心给她暖手,呵气说道:
“太后的话不必放在心上,这么冷的天少请几次安也没事,不如等我下朝了一起过去。”
莫叹萍微笑着摇摇头:“她毕竟是太后,那样就太失礼了,传到前朝去又是我们的不是。而且我觉得她一个人在宫里很可怜。”
说完她目光沉沉地盯着雪人,好像预见日光一出梅花溅雪的景象,转头笑着对皇上请求。
“华沧,你是皇帝,我不会因为纳妃的事同你怄气,我觉得富小姐挺好,看着就是很有福气的人。”
华沧叹了口气,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似是无奈地说:“你啊,我倒情愿你跟我闹脾气,否则我都觉得我太可怜了。”
“我的皇后这么大气,先可怜可怜我行吗?”
雪梅香气袭人,透出一抹春色,宫人们纷纷低头背过身去。可怜的雪人没见到暖阳便已被人一脚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