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哲远还在对着裴昭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直不起腰，自热火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沈灼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牛肉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直起身子：“哦对了，说到耽美小说……”

他故意扯了扯口罩，把面包包装袋捏得沙沙作响：“我不是只看耽美，悬疑、刑侦、推理……还有言情，我都爱看。”沈灼重重咬下“言情”两个字，想起之前书包夹层里那本被翻得卷边的《草莓味暗恋》——那是他试图理解“喜欢”的模样时买下的，却总觉得书里描写的悸动，和面对蔺沁菱时的感觉不太一样。

许哲远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还装呢？上次是谁给我讲他的前高中的地狱生活？”他挤眉弄眼地撞了撞沈灼肩膀，“不就是因为蔺沁菱转学后又重逢，你这没安全感的家伙才抓着老朋友不放？”

沈灼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捂许哲远的嘴：“你乱说什么！”却不小心打翻了剩下的半罐气泡水，橙色液体在水泥地上蜿蜒成细流。他慌乱地用纸巾去擦，想起今早蔺沁菱和女生们谈笑时自然的模样，突然意识到那些自己以为的“心动”，或许只是对熟悉感的本能眷恋。这让他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什么是“喜欢”。

“行行行，我不说了！”许哲远举起双手投降，却还不忘调侃，“不过你这依赖症得治治，总不能把对兄弟的依赖，错认成——”

“闭嘴！”沈灼踹了踹许哲远的球鞋，溅起几滴红油，“赶紧收拾你的烂摊子，你姑妈的货架都快被你们撞塌了。”他转身把湿透的纸巾丢进垃圾桶，走廊穿堂风卷起他的校服衣角。远处传来体育课的喧闹声，他望着窗外追逐的人影，第一次认真思考：在这场兵荒马乱的转学里，自己拼命抓住的，究竟是爱情，还是那抹能让他安心的熟悉温度？

时间匆匆到了月考那天，清晨的露水还挂在银杏叶尖，博伦中学的走廊已飘满油墨味。沈灼捏着准考证站在考场外，看着贴在教室门上的座次表，心跳随着"高一（3）班第7考场"几个字骤然加快——那是蔺沁菱所在的班级。

"兄弟，这是我手抄的重点！"许哲远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塞给他皱巴巴的纸条，"虽然咱俩考场隔着三层楼，但考神会保佑耽美党！"话音未落，教导主任的大喇叭就响彻校园："请考生立即入场！手机全部上交！"

考场里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嗡鸣，沈灼刚坐下就瞥见前排的裴昭。对方正把《未解之谜》塞进书包，露出夹层里的《考试必过符咒大全》，惹得监考老师皱眉提醒："那位同学，把无关物品放到讲台。"

发卷的沙沙声中，沈灼的笔尖悬在作文题《成长中的顿悟时刻》上方迟迟未落。草稿纸上无意识画着马尾辫的轮廓，直到后排传来咳嗽声才惊觉跑神。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他强迫自己回想奶奶熬的安神汤，还有许哲远那句"选择题三长一短选最短"。

当最后一门收卷铃响起时，沈灼的掌心已沁满冷汗。踏出考场的瞬间，他看见蔺沁菱被几个女生簇拥着讨论答案，运动服后背洇着大片汗渍。她转头冲他比了个加油手势，马尾辫扫过贴满励志标语的墙壁，而裴昭抱着错题本从另一侧走来，两人擦肩而过时，沈灼听见他小声嘀咕："考试也是观察觉醒者的好时机......"

暮色漫上教学楼时，沈灼站在校门口等公交。书包里的试卷像沉重的翅膀，扑棱棱拍打着他忐忑的心。许哲远发来消息："打赌你作文写暗恋！输的人请喝奶茶！"他盯着屏幕，突然想起月考时划过脑海的念头——或许比起纠结答案对错，更该解开的，是自己对蔺沁菱那团迷雾般的情感。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沈灼抬手敲门时，指节碰到冰凉的金属门把，忍不住轻轻颤抖。

"进来。"班主任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沈灼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办公桌前，班主任正低头批改作业，见他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沈灼啊，坐。"

沈灼乖乖坐下，双手紧张地绞着校服衣角。班主任放下红笔，推了推眼镜，目光温和："最近感觉压力大不大？我看你每天都学习到挺晚的。"

"没、没有。"沈灼连忙摇头，"我觉得还好。"他确实不敢松懈，转学来的不安，想要维持乖乖形象的执念，都化作了他挑灯夜战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