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哲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探着脑袋盯着他的手机："好友申请发了没？"沈灼刚点发送键，就见对方立刻通过，还附上表情包：一只戴着墨镜的仓鼠比耶。

校门口的路灯在暮色里次第亮起，沈灼踮脚张望时，一眼就看见了蔺沁菱。她倚着梧桐树，运动外套搭在肩上，和几个女生笑得前仰后合。不知谁讲了笑话，她弯腰时马尾辫扫过校服下摆，在暖黄色的光晕里晃成温柔的弧线。

沈灼突然庆幸起今天的倒霉事——要是没被校长分到二班，没遇上月考，没被许哲远缠上，此刻又怎么能站在这里，看着记忆里的女孩，在现实的灯光下鲜活地笑着？

沈灼深吸一口气，抬脚往梧桐树的方向走去。鞋底碾过满地碎金般的银杏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惊得正在说笑的女生们齐齐转头。蔺沁菱的眼睛亮了亮，朝他挥了挥手：“沈大侠，走啊！”

两人并肩走出校门，路灯将影子拉得老长，在地上交织成复杂的图案。沈灼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你住哪一片？我记得你家在城西？”

“早搬家啦！”蔺沁菱踢飞脚边的石子，“上个月刚搬到城东，坐地铁要八站呢。”她突然停住脚步，歪着头看他，“你不会还住城西吧？”

沈灼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城东和城西，简直是这座城市的对角线两端。他强撑着露出微笑：“差不多……”话没说完，就看见公交站牌的灯光在暮色中明明灭灭——101路往城西，102路往城东，而他和蔺沁菱，正站在两条线路的分叉口。

“我坐102！”蔺沁菱举起手机晃了晃，“拜拜啦沈小怂，明天见！”她转身小跑着冲向公交站台，马尾辫在夜风里划出利落的弧线。沈灼呆立原地，看着102路公交车载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渐渐远去，终于明白什么叫“咫尺天涯”。

公交车晃晃悠悠驶向城西，沈灼瘫在后座，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招牌出神。书包里的月考复习资料硌着后背，像块沉甸甸的铅。想起转学那天妈妈冷着脸说“别以为换个学校就能逃避现实”，他默默把脸埋进臂弯——现在连每天顺路回家的机会都没有，这场追逐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推开奶奶家的门，空调的凉气迎面吹来。一头染的泛红的黑发老太太系着红色斑点围裙，笑眯眯地从厨房探出头：“阿灼回来啦！快洗手，刚给你炸了两个大鸡腿！”

沈灼蹲下身换鞋，瞥见玄关处摆着的老照片——年轻时的奶奶穿着笔挺的军装，眼神比现在的蔺沁菱还要飒。“新学校怎么样？”奶奶往他碗里夹了个最大的鸡腿，皱纹里盛满笑意，“要是有人欺负你，告诉奶奶，我让你张叔的侄子——就是教育局的那个——去学校喝茶！”

沈灼咬着饺子，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自己能顺利转学，是奶奶悄悄动用了那些藏在岁月里的人脉。当初沈灼要转学，可是跟自己的母亲闹了好大一场，因为家里只有他妈妈不支持他转学。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餐桌上，照得奶奶被黑色染膏遮盖的原本的白发的白的亮，他突然发现，比起追不上的背影，眼前这份温热的关怀，才是真正触手可及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