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雨一下,便连着下了两个月,时间一下子来到了三月底,雨水却丝毫不见减缓。别说其他城池,即使是京城,街头也已经开始出现了不少积水。
这两个月,薛子翛在院中深居简出,选择暂退一步,不与叔父正面相争。她正忙着思索那夜白姿姿告诉她的消息。只是年岁久远,难以入手。
结果,就被这连绵不断的大雨,打了个措手不及。
“奇怪了,我记得这大雨不是应该在前些年出现吗?可当时分明天气好的不得了,难道是重生后不同选择带来的不同后果?可难道天气也能被影响吗?真是奇了怪了。”薛子翛站在廊下,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三月的天气虽说立了春,可春风中带着料峭的寒意,仍是冻得薛子翛一激灵,默默裹紧了身上的大氅。
月前弘济寺一事,青枫带着麾下众人留在了薛子翛的身旁,正好解决了她如今手头值得信任的人手不足的燃眉之急。
“公子,有信传来。”墨雨悄无声息地落在薛子翛身侧,递上一张纸条。
“果然,这两个月大雨,山体滑坡不在少数,已经有一些灾民朝着京城的方向而来了。”薛子翛看完信件,整颗心都沉了下去。事情,终究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不到十日,成群结队的灾民已经聚集在了京城的城门外的土地庙中。
“老大,我们进不进?”衣衫褴褛的少年凑在另一个中年男人身旁。
灾民群体看起来隐隐以那中年男人为首,即便望着不远处的京城双眼泛红,想到马上能有吃的而猛咽口水,却依旧没有自作主张,而是在等待男人的决定。
想来,这一路走来必定是发生了许多无法言说、见不得光的事。
将这样一群人整合在一起,粗粗看去人群中竟然还有不少“拖后腿”的老人和小孩,且所有人完全以中年男人马首是瞻,想来这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中年男人想了想,回头安抚众人:“诸位请先在此稍事休息,我和小山先去求见。”他似乎预料到众人会有所不悦,抬起手示意大伙安静,继续说道,“若是我们直接闯进去,那上头直接把大伙都抓了咱们也无话可说。我和小山先去探探情况,若是京城的大人们有所应对,我们必然立马前来迎各位。还请大伙,耐心等候,不可出任何乱子。”男人目光炯炯暗含威严从某几个人脸上一一掠过。
被看到的几人虚心地缩了缩头。
随即,男人和先前的少年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幕中,朝着城门的方向跑去。
“大人!我们是从南边来的,还请大人们给口饭吃……”少年老远就开始哭喊,一路跑到城门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口中不断地大喊着。
男人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只是沉默地跪下、磕头。即便是眼下狼狈不堪的情况下,他的脊背仍然挺得笔直。
守城的侍卫将二人拉起,询问道:“你们有多少人?我等立刻派人去禀报钦差大人。”
男人的眼睛亮了起来,看来大伙都有救了。他将同行人的数量,其中有多少老弱妇孺,有多少人染了风寒,以及大概来自哪几个地方,一一告知了侍卫。
侍卫连连点头,其中一人一转身跑远了,一边跑心中还一边感叹着,没想到灾民中有这等人才,说话条理清晰,对于全体情形了如指掌,想来必定是灾民中领头之人。
毕竟,在刚接到任务时,他还曾担忧,若是灾民来了之后哭哭啼啼,一问三不知,那他们的统计工作将会开展的非常困难。
没想到,这人解决了他的烦恼。有了这些信息,赈灾首次需要多少粮食,需要准备哪些药材,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着,侍卫仿佛看见了升职加薪的机会就在他的眼前,不由自主笑出了声。但一想到眼下的情形,他立马收敛了笑意,仿佛做贼心虚一般,左右环顾了一番。见无人在意,这才又加快了脚步。
一阵忙碌之后,衣衫褴褛的灾民们彼此搀扶着坐在了京城内,城门不远处的一座废弃宅子里,三三两两地裹着侍卫们送来的棉被,手中捧着热水,眼巴巴地看着廊下架起的大锅,正传出阵阵米香,引得众人肚子接连不断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小卫啊,你做得很好。”身着官袍的钦差大人看着宅子里各处井井有条忙碌着的景象,摸着胡子点点头,十分欣慰。
先前那个中年男子,微微弯曲着脊背,站在钦差大人身后一步,低头恭敬道:“大伙都是被迫背井离乡的苦命人,能相互扶持一路走来也是缘分。若是没有这些同行人,恐怕也很难面对未卜的前程坚持下来。能为大伙出一份力,小民觉得很荣幸。”
钦差大人点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粥快好了,小卫你快去吧。”
“多谢大人。”男人行了礼,倒退着离去。
男人走得飞快,好像身后有什么在追他一般。直到拐了个弯,才停下脚步,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浑身都是冷汗。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对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而言,面对这些达官贵族,也需要小心翼翼。
“大哥,你怎么了?大人没有为难你吧?”那个被称做“小山”的少年满是关切地拉住男人,上下仔细打量着他,看起来生怕男人被钦差大人问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