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得知是两位兄长找到了她,感念兄长的救命之恩,自此以后她更加亲近二房一脉。
熟悉的白雾再次袭来,这次薛子翛纹丝不动,只等着出现下一个场景。可这次她等了许久,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薛子翛皱眉:“没了吗?那我岂不是该梦醒了?”
随着话音落下,四周的白雾仿佛被风吹散,渐渐淡去。
黑夜中,“薛子翛”坐在房檐上对月独饮,身旁落下一个身影,毫不见外地夺过她手中的酒壶,往自己口中倒去。
“薛子翛”嗤笑一声:“你也不怕我下毒?”
裴钰翻了个白眼,随手将酒壶丢回“薛子翛”怀中:“你都喝了,我怕什么。”他一掀衣摆,在“薛子翛”身旁坐下,一条腿随意地曲着,一条手臂搁在膝盖上,肆意又洒脱。
“薛子翛”一脸嫌弃:“大半夜的,没人看见。”
薛子翛想起来了,那是记忆中,她与裴钰罕见的,平和在处在同一个空间。没有互相呛声,没有彼此拆台,只是默默一同饮着酒。
但这虚假的平静没能维持太久,裴钰看着身旁仰头望月的“少年郎”,终究还是没忍住开了口:“薛三,你就这般信任你的叔父和那二位哥哥?”
“薛子翛”回头皱眉,眼神中满是不悦:“你闭嘴。”
裴钰沉默了半晌还是没忍住:“薛三,你可知你如今的名声?行事乖张,不学无术都算高抬你了。我听说,你们薛家的商业版图全靠你早殇的父亲打下,你身为人子,居然甘心将他毕生产业拱手让人?”
“薛子翛”板下脸,横眉冷对:“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事不用你管。从小二叔就待我有如亲子,甚至比两位哥哥更甚三分,在我心中二叔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由不得你这般置喙。”
裴钰怔怔地看着她,久久不语,叹息一声,跃下了房檐,只留下一句“愿你日后莫要后悔”。
薛子翛看着眼前的一切,呆呆地自语:“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当时没有把你的话往心里去。哪怕当时我能对二叔他们多一分戒备,只一分也好,也不至于最后落到那般下场。”一行清泪顺着她的面颊往下落,眼神中满是后悔与愧疚。
没等薛子翛沉浸太久,白雾又再次袭来。
这次白雾不曾散去,反而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泡泡,泡泡中不断闪现着不同的场景。薛子翛抬眸望去,看着那些或记忆深刻,或不曾在意,亦或早已遗忘的故事。
“薛三,你这个蠢货,你难道没有想过你叔父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薛三,你那两个兄长眼中的恶意都快溢出来了,你居然都看不见吗?”
“薛三,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你身边的那群人,是真的与你交好吗?”
“薛三……”
“薛三……”
一道又一道的质问声接连不断在薛子翛耳边响起,她如今终于听出了那一声声质问之下的关心之意。
薛子翛捂着脸蹲了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膝,带着哭腔开口:“原来,前世居然有这么多破绽,可我居然一个也没有发现……不、不对,究竟是没有发现,还是不愿承认……我……”
她低声啜泣了许久,缓缓抬起头看着半空中的那个泡泡,眼神虚无,喃喃自语:“裴钰,为何你要这般帮我?”
霎时,那些泡泡中的景象不断加速变动,最后定格在一张脸上,那是裴钰。无数张裴钰的脸慢慢重叠、重合,化为一体。最后,在薛子翛惊讶的眼神中,与她如今记忆中,拜了堂的那位女侠的脸,重合在了一起。除去棱角没有那么冷硬,其他五官,几乎一模一样。
薛子翛讶异,微微张开了嘴,默默吐出几个字:“我……我真是疯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慧,还很善良。我见过你在城中赠衣施粥,也见过你在雪夜的街头救济孩童;见过你在酒楼被诬陷还能全身而退,也见过你为了自家店铺声誉侃侃而谈。可你为何就看不出你那叔父和堂兄的狼子野心呢?是因为太信任他们了吗?”
“子翛,若有来世,愿你百无禁忌,自由随风。”
耳畔传来薛子翛在坟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话语。她有些颤抖,仿佛喜极而泣般:“原来,我还不算太过失败。终有人,曾见过我好的一面,而不仅仅只是世人口口相传的纨绔子弟。”
坟前的裴钰,与方才那张脸又再次重叠,最后留下一张带着笑容的,裴钰的脸。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郞艳独绝,世无其二。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裴钰……”睡梦中的薛子翛呢喃出声,却如一个惊雷,炸在蹑手蹑脚从她窗前路过的裴钰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