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离城镇喧嚣的佛寺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宁静,它孤独却又坚毅地伫立在山顶,迎着风雨,仿佛在为迷途的旅人指明方向。
薛子翛面色有些疲倦,她一边捶着自己的腿,一边在梧桐的带领下往厢房走去。
弘济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不过寥寥四五间厢房而已。方丈无了禅师是举国上下声名远播的得道高僧,他真正做到了不在意身外之物,因此这弘济寺整体看起来并不起眼。
除了大雄宝殿里的一众菩萨,各个金箔加身。
这弘济寺一年到头,所收到的香火钱不知凡几。可无了除了将大雄宝殿和菩萨们修整一新,其余钱财只保留了足够寺中僧人日常生活所需外,便尽数用来做善事了。
因此,这弘济寺无一人,不道一句好。
“公子,二位少夫人已经歇下了,你也快歇息吧,今日在佛前从午后到晚上,连着跪了三个时辰。”梧桐的声音中带着担忧和心疼,她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将薛子翛的腿搁在自己腿上,动作轻柔地替她揉捏,驱散双腿的沉重和酸涩。
薛子翛一开始还坐在床边,可奈何梧桐的手艺实在太好,她逐渐开始犯困,然后进入了梦乡,倒在了床铺之上。
发冠上插着的发簪在脑袋和床榻碰撞间滑落,掉在薛子翛身侧。她一头乌发随意铺开,洗漱过后露出真容,与白日里的模样相去甚远。
眼下的薛子翛洗去了平日里刻意抹黑的肤色和画得更锋芒的眉宇,紧闭的双眼中也没有了往日的警惕和思虑,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无害。肤白若雪唇红胜火,乌发长睫动人心弦,想来若有一日换了女装,定是美艳不可方物。
梧桐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很大可能,小姐她一辈子都无法以真面目示人,这世道,女子何其难也!
良久,梧桐尽心按摩完了薛子翛的双腿,替她拉好亵裤方才卷起的裤腿,并将薛子翛双腿摆上床榻,将她扶正,让她躺在枕头上,盖好被子。
梧桐站在床边默默注视了薛子翛许久后,回过身将室内燃着的烛火吹灭,走到外间褪下外衣,上床休息。
回想白日里午后到达弘济寺之时,薛子翛三人便被无了禅师带去了祖父的长生碑前上香。三人按无了的要求上香叩首后,就一直跪在碑前,跟着无了诵经。
这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裴钰何时受过这个罪!他仗着衣摆交叠,在薛子翛腰间狠狠一拧,怒目而视。
“嘶。”薛子翛倒吸一口凉气,悄悄捂着自己的腰间,愤愤转头。
搞快点,再这样我就不奉陪了!
你敢!小心我不给你解药了!
不给就不给!干脆毒死我算了,我倒要看你怎么对外解释!更何况协议里可没说我还要陪着跪的。
你!你威胁我?
对啊,威胁你,怎么着?
白姿姿跪在另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对这边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视而不见。
裴钰和薛子翛睁着眼睛彼此怒视,最后薛子翛败下阵来,收回视线。她摸摸鼻子,悄声开口道:“大师,我这二位夫人身子骨不大好,再跪恐怕会受不了,不如让她们先回房歇息吧,本就是我的祖父,我在此祈福诵经也是理所应当。”
盘坐在前方的无了大师闻言,点点头:“也好,那劳烦薛公子继续诵经吧。”
白姿姿有些惊讶,没想到薛子翛竟然连她也考虑到了,她还以为按表哥对她的不喜来说,是不会在意的。
在薛子翛的争取之下,裴钰和白姿姿结伴回了房间,徒留薛子翛一人跪在碑前,诵经诵得昏昏欲睡,又强打起精神。
期间她连一口水都不曾喝过。直到无了说祈福完成,让薛子翛明日起早一道做个早课后,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正好碰上了来接她的梧桐。
入夜,月儿被云层遮盖,山间一片漆黑,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徒留佛寺中高悬的灯笼,在这黑夜中带来星星点点的光亮。
一阵寒风吹来,烛火闪烁,依旧倔强地亮着。
“嗖嗖”,一阵破空之声传来,几个黑衣蒙面人划破黑夜的寂静,出现在厢房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