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长鹰拱手道:“御史大人尽管吩咐。”
沈溟放下手,再抬头已经面带嬉笑,道:“在江南这段时间,我能不能借住在贵府上,一来议事方便,二来嘛,姜指挥史上下皆是习武英豪,住着心安。”
屋内众人:……
是夜,姜长鹰备了一桌酒席,喊了宋露作陪,不料沈溟以连日奔波,鞍马劳顿为由拒绝了。汇霞阁靠东,与姜府主院间隔着碧湖假山,沈溟对这个住处似乎很满意。在歇息处酒足饭饱之后,沈溟随意闲逛,穿过假山,走过一段林荫夹道,看见碧湖中的湖心亭隐约传来人声。
江南疏道:“这盘之后,便该回屋睡觉了。”
姜南羿还小,他下巴枕着一只小手,懒散的说:“二哥,我晚上吃撑了,下完这盘棋,咱两比划比划呗。”
“读书下棋你可以问我,练剑你该寻大哥,或者近卫哥哥们。”
“可大哥被爹遣去观澜港了,估计十天半月都会守在那里。”说完眼里又闪着光说:“而且我一直觉得二哥哥这么聪明,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即便你现在剑法没有大哥厉害,那剑诀肯定了然于心,二哥哥,你以后必定是文武双全,天下无双。”
江南疏稚嫩的脸上浅带笑意,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冷静和成熟:“你为了不睡觉,什么话都敢扯,天下何其之大,真正厉害的人我们甚至都未曾见过。爹爹近来事多,你要乖点。”
姜南羿看了一眼姜南疏,心中明了:“二哥,你想入仕吗?”
姜南疏往棋盘中置了一子:“弈儿,你知道,大程国只有爹爹这一个城指挥史吗?”
大程国除了永益皇城内的禁军设立指挥史,地方上是由朝廷里的官员下到地方,任其为一方都指挥使,统管该片区域内所有城池的守备军,且肩负辖区内军方的督军之职责。如江南都指挥使邢柏年,统管江南九城守备军,亦有督辖云成军的权利。尽管他无法直接统帅云成军,但是云城将领却受其节制。这也是大程国帝王制衡军方,管理地方的手段之一。而姜长鹰虽担着指挥史的头衔,实际掌管的却是坞城守备军和当初随自己南下的三万季鹰军,且还要肩负江南九城灾情防治和观澜仓看守职责。
姜南羿终于不趴着了,坐直身体道:“我知道啊,大程会派遣朝中武将下任一方都指挥使,用来统管该片域内的军队,往下但凡有守备军的城池,都设有总镇和军备史,总镇掌印,军备史负责练兵,坞城没有总镇,只有爹爹这个一城指挥史,将掌印、兵权都握在手中。”
江南疏点点头道:“乾泽元年陛下令爹爹管坞城巡防以及观澜仓的军粮征收、守卫、调拨和押运,我听黄伯伯说,这在军中就是辎重将军。说白了,水患之事爹爹没有管的权利,但是人都在爹爹手中,因此却又有管的义务。”
“……那又怎样,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还是一城指挥史,对爹爹来说,能做到问心无愧足矣。阿娘虽然反对咱们入仕做官,但是最终,还是要看二哥你自己的想法。”
江南疏看着姜南羿正看着棋局发愁,似乎不知道如何落子。他指了指棋盘中关键一处,道:“弟弟,你以后想做官吗?”
姜南羿看向哥哥所指的棋局决胜之处,恍然大悟般迅速落了子,嘴里道:“我没想过,当官得看什么官吧,我更想当将军。”
“成功易,守功难,军权难握。爹爹曾经也是一军主帅……但是如今都指挥使、布政史,包括今天来的巡按御史,官职皆在爹爹之上。”
姜南羿倒是不以为意:“那又如何,官职大小不论,只要职责和内心想做的事是匹配的就行。你看爹爹,纵然是做指挥史,也一样深得民心。”
“可……”江南疏正要接着开口,忽听连桥上传来啧啧之声。
听了许久墙角的沈溟在一次又一次的震惊中终于忍不住慨叹起来。见露了形,他悠悠的朝兄弟二人走过去。“了不得啊,你们是姜大人的儿子?”
江南疏心下一紧,面上却尽量不表露,弟弟在侧,他率先起身行礼,接了话道:“拜见大人。回大人,我是姜南疏,家中排行第二,这是我五弟,姜南羿。”
姜南羿站在哥哥身后,也跟随着行礼。
尽管听声音知道对话的是两孩子,但是看着跟前一个比一个小不点的两人,沈溟忍不住问道:“你们大多?”
姜南羿回道:“我二哥哥今年十一岁,我七岁。”
沈溟的惊讶只增不减,他眉间带笑,脸上挂着狐疑,坐在江南疏方才的位置,看着他们,换上笑意盈盈的表情说:“天下之大,未见过最厉害的人?长大要当大将军?”沈溟拿方才听到的话反问二人。
“……”
“……”
两小不点沉默着,不知如何作答。
沈溟故作神秘道:“小孩,其实最厉害的人,你们早就见过了。”
兄弟二人睁着清澈的四只大眼睛不明所以的互相看看,又看向沈溟。
“那人就是大程国曾经的镇北大将军,季鹰军主帅,你们的爹爹。”沈溟看着被自己的话震惊到的二人,心满意足的笑起来,转头看了看桌上的棋局,顿了片刻又说:“然而你们何其幸运,如此年幼,今日却又见到了天下另一个非常厉害的人。”
姜南羿直言发问:“谁啊?”
他莞尔,厚脸皮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