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撩开唯一一扇小窗的帘子,探出头来向外望去,却只能看到浓浓江雾中马蹄翻滚的滚滚尘埃。
那一天,是六月初九,卞唐太子李策大婚的消息早就在七日前传遍了整个西蒙大陆,各方势力都在暗中揣测,思量着这一次和亲之后所能带来的政治利益。
除了目前已经和大夏皇朝彻底决裂的燕北政权,整个大陆的各方势力霎时间齐齐赶往卞唐京都,各大世家、部族、镇属藩王都派出了家族的重量级使者,不仅代表本族势力和卞唐修好,也要趁机打探这个大陆上最为稳定的一个政权对大夏内乱的态度。于是,原本因为内乱而不欢而散的真煌夜宴,再一次在唐京街头重现,古老而神秘的卞唐国土上,人群熙攘,热闹非凡。
然而,也是在同一日,燕北终于接到了大夏各地齐齐追捕楚乔的消息。燕北的新一任王者燕洵世子大发雷霆,下令全力攻夏,着部下卫精、希睿、边仓、吕方、杜慈等人,在军师乌道崖的率领下,大举侵入西北巴图哈家族境内,杀的老巴图叫苦连天,不过是三日在之间失去了三分之一的领土,而另外的三分之二,目前仍旧在内部百姓的动乱之中岌岌可危的支撑着。求救的书信雪花般的奔向真煌帝都和云都陪都,上面沾满了西北巴图哈家族的担忧和战士们送信时滴下的鲜血。
霎时间,整个大夏皇朝一片躁动,各方势力都怕会成为燕北铁骑下的第一个牺牲品。燕北的狮子放出话来,楚乔若是在谁的领地上少一根汗毛,就要该地首领全家陪葬,他们最好祈祷这位被万里追杀的女子不要有个感冒发烧流鼻涕之类的病痛,不然,今日楚乔遇难的消息传出,明日燕北大军就会兵临城下,绝不手软姑息!
此言并非虚言,隐藏在大夏各地的大同行会刺杀团纷纷出动,将那些曾经参与过大规模绞杀的郡守藩镇巡抚们割下首级。不出两日,各地上报给帝国的一级长官死亡名单就足足有三十多人。
刹那间,各地派出的探马和追捕者纷纷撤回,燕北的强悍实力让大家感到胆寒。他燕洵也许还没有和整个大夏对抗的实力,但是绝对有灭掉一省一番一郡的能力,更有神不知鬼不觉干掉自己的能力,天知道大难临头的时候,帝国会不会如自己当初一般袖手旁观,谁又能保证,门口那个算命的瞎子、街拐弯那个摊煎饼的大婶、家里那个新来的壮丁、床上那个刚刚纳进府的小妾,不是大同行会派来取自己脑袋的刺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建功立业固然好,但是与此相比,更重要的却是自己的小命。
楚乔当然并不知道就在船开了的这一刻,后方的形势已经转变的那么厉害,她安静的躺在船舱里,等待着伤势转好,赵淳儿是最大受益者,她相信以赵淳儿的实力与头脑,假以时日,只怕汴京也将改一改天下了,但目前来说,燕洵可就是头疼了,她苦苦思索着唐夏联姻会给燕北带来怎样的政治弊端。她希望随着船队进入唐京之后,她在大婚上偷偷看一眼赵淳儿,看她安然无恙,就转南顺着水路快点回到燕北,好和燕洵商讨此事。
想到赵淳儿就是一阵心搅,连带着包扎好的伤口都带着些许的疼痛。
她并不知道,等待在前方的会是怎样的一轮风雨,那座繁华锦绣的千年古都,好似一张巨大的网,缓缓的张开了他的巨口,将这世间的一切势力网罗其中,巨大的风暴渐渐侵袭而来,混合着卞唐花粉胭脂味道的暖风,缓缓从南吹来,让人不小心的骨酥肉麻,就像是赵淳儿那人一般,沉溺其中尤不自觉。
两日之后,诸葛玥整顿人马,离开了贤阳城,进入了白芷关,踏上了卞唐的土地。
而与此同时,一队人马悄悄离开燕北,向着西蒙大陆的东南方迅速而来,马蹄滚滚,尘土飞扬。
因为燕北独立而被打断的真煌帝都的这场大戏,终于要在卞唐的京都之中,重新开锣,继续上演了。
夜晚降临,船上点起了灯火,远远望去满船通明。两岸崖山有如刀削,峭壁巍巍,偶尔有伸展着巨大翅膀的苍鹰从夜幕下飞掠而去,发出尖锐的清啸,悠远的扬长而去。
漆黑狭小的舱室内,少女浅浅的呼吸就在耳侧,中间只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楚乔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突然手肘一痛发出咚的一声,重重的撞在了舱壁上。
“知道公主大婚睡不着吗?”
采薇的声音淡淡的在耳旁响起,楚乔一边揉着手肘,一边辩解道:“我这是热的,热的睡不着。”
采薇轻声叹息,没有揭穿她,只是淡淡说道:“我相信公主,她不会的!”
采薇的话很轻,却重重的敲打在楚乔刚建立好心上,突然感觉鼻头一震酸涩,眼泪也不争气地争先恐后的落下来,好像她一直想要听到这些话,想要听到一个人坚定的告诉她。赵淳儿不会的,不会去联姻的!
局势如此,她若是赵淳儿她也定然会这样,与其抱团死去,她倒是宁愿两人平安喜乐,即便是生生不见!
宁为瓦全,绝不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