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罗氏满口应下,当夜让人准备起来。
所幸李家嫡系就剩李彻这一脉,京中并无族老宗亲,至于旁支宗族,罗氏向来不愿走动,过继之事倒也用不着请旁支的人,只由罗氏一人说了算。
初二当晚,仆婢便将祠堂打扫干净,备下香烛纸钱,酒帛牲畜用以祭告祖先,玉袖也换上了一身体面长衫,与李骄一起站在赵清仪身旁,只等天一亮就去官府报备,立下文书。
到了吉时,罗氏不敢有一刻耽误,在官府之人的见证下,将李骄的名字纳入族谱,焚香磕头,自此,七岁的李骄便是赵清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了。
赵清仪在文书上签字画押后,看着李骄冲自己行拜礼,心头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木已成舟,等李彻抱着与赵漫仪的孩子回来,再说什么都是无用,毕竟过继的事儿可是他的好母亲罗氏主动要求操办的,要怪,也怪不到她头上。
在场之人个个喜不自胜,赵清仪顺便将府里最后一处空置的院子琉璃斋拨给玉袖,而李骄还是继续与玉袖生活在同个院里,每日只须按时到揽月阁请安便是。
一切琐事安排好后,赵清仪没有回房,而是在前厅坐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罗氏与李素素正高兴,索性陪她坐在一处,打算商量李骄开蒙读书之事,玉袖则在一旁奉茶倒水。
赵清仪看了眼日头,漫不经心地说,“家中没有私塾,又只有骄儿一个少爷,依我看,不若送到赵家族学,与赵家郎君们一起读书,婆母觉得如何?”
能送去赵家族学,无疑又替李家省了先生的束脩,罗氏哪有不愿的道理?
连连点头,“如今你掌家是越发得心应手了,这些事,你自个儿拿主意便好。”
赵清仪面上含笑,她心情不错,并未揭穿罗氏那点心思,接过玉袖递来的钧窑天青盏,葱指捏着茶盖轻轻撇去浮沫,以袖掩面啜饮。
看她不紧不慢的样子,罗氏与李素素对视一眼,不敢再像从前那般大呼小叫,只耐心地等,等了许久,没等到赵清仪的后文,却是等来了门房小厮的声音。
“大、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
厅中几人除了赵清仪,皆倏地起身,罗氏面上大喜,“我儿回来了?哎呀,今儿个真真是好日子!”
李家不仅有嫡长子了,李彻也回来了。
李素素同样高兴,搀着罗氏就要往门口去,只有玉袖见赵清仪不动,便也没动。
她小声问,“奶奶,咱们……不去门口相迎吗?”
“不必。”
下一瞬,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绕过廊庑,阔步朝前厅而来,一袭墨绿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墨发高束,眉目清隽。
不是李彻又是谁?
几乎在进来的刹那间,李彻的目光便掠过母亲妹妹,落在主座上。
赵清仪始终垂目吃茶,待察觉有人看过来,方才撩起眼皮,与李彻的目光隔空对上。
杏眸黑沉,仿若冬日里的幽邃深井凝了寒霜,一眼便冷得人脊骨发颤。
李彻的心猛地一紧,可再定睛一瞧,那女子已收回了目光,放下茶盏,纤腕微抬间,又显出高门贵女的婉约动人。
是他的错觉么?
李彻不由放缓了脚步,唇角下垂,有些不高兴。
他实在不喜欢这种被人居高临下瞧不起的感觉,当年他李家也不是没有发达过,赵清仪又何必在自己面前摆出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就连他回府了,也不知起身相迎。
李彻心中不满,站定在距离赵清仪十步远的位置,罗氏与李素素已经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了许多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直到他的小厮青石跟了上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约莫三岁的孩童。
罗氏与李素素脸上的笑意僵住,看了眼孩子,再看看李彻。
“彻儿,这……这哪儿来的孩子?”
李彻回神,朝罗氏略一施礼,“母亲,儿子这次回来,就是想同您商量件事……”
他还没说具体何事,门房再次跑进来,这次是跑到了赵清仪跟前,“大奶奶,外头来了位太太,说是您的三妹妹。”
来了。
赵清仪眸底闪过一丝兴奋,红唇勾起好看的弧度,“那是贵客,还不快请进来。”
门房被她这一笑晃了眼,旋即应是,慌忙跑了出去。
这一幕和上辈子简直如出一辙,李彻前脚进来,小厮抱着奸生子紧随其后,再然后,她那守寡的庶出堂妹赵漫仪,打着姐妹叙旧的幌子登门拜访。
她原以为一切不过巧合,如今看来,处处都是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