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投机,婆母下车吧。”青葱细指捏着茶盏,赵清仪杏眸微冷。
罗氏惊讶于她的反应,居然连装都不装了?
“你这是赶我走?”
赵清仪不疾不徐啜了一口热茶,声音柔和,“婆母既瞧不上我,想来也不屑乘坐我的马车,今日就当我多此一举。”
碍于面子,罗氏还是冷哼,“下车便下车,正好让外头人都瞧瞧你赵家养出的好女儿!”
罗氏气鼓鼓撩开车帘下去,李素素两边为难,最后还是跟着罗氏一起下了马车。
纵使檀月是个稳重的,也不免嘟哝一句,“不识好歹。”
之后便是浓浓的担忧,“奶奶,当初您陪嫁的铺面庄子,还有您的私印都在她手里,她不愿交出掌家权,我们又当如何要回这些钱财?”
俏月咬牙,“她不肯,咱们便去官府告她强占嫁妆!”
“不必如此麻烦。”
赵清仪并不因此动怒,“恶人,自然要用恶人的手段来磨。”
她断了罗氏母女日常的吃穿供应,罗氏为了过活,自然会想法子拿出钱来,只要拿出来,一切都好办。
一盏茶吃完,马车重新驶向李宅。
罗氏盯着马车走远的方向,一瘸一拐行走在大街上,很快就后悔了。
她无缘无故同赵清仪赌什么气呀,最后累的还是她自己,这刚从诏狱出来,饿了一整天还挨了十鞭,哪有力气走回李家。
罗氏不由想起方才在赵清仪的马车里,自己坐到的那块云锦褥子,是真软啊。
李素素也后悔了,抱怨道,“娘,你说你逞什么强呢?”
罗氏的形象实在谈不上体面,她宝贝的暗紫色缎面褙子在受刑时被打得稀烂,被迫扒了去,上身只有血污斑驳的中衣,蓬头垢面,发髻散乱,一路走过去,街道两旁的人都躲得远远的,不时冲母女二人指指点点。
李素素受不了异样的目光,抬手挡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糟糕的是有人认出了她们。
“这不那什么李探花郎家的女眷吗?怎的这般狼狈?”
“听说是犯了事儿,进诏狱啦……”
“呀,这都没死?”有好事者表示惊讶,遥望了一眼北镇抚司的方向。
“可不么?听说最后还是靠儿媳才捡回一条命。”
另有知情者悄声说,“这赵大奶奶着实倒霉,出嫁三年,就守了三年活寡,她还无怨无悔侍奉婆母三年,结果嫁妆还被强占了去……要我说,赵大奶奶不如别管,让这老虔婆死诏狱里,清静!”
“竟有这事儿?”
李家虽破落,好歹出了个探花郎,于百姓而言也算高门了,天性使然,让他们对李家后宅事充满好奇。
“我家亲戚是在孟家做粗使的,前日才去李家帮赵大奶奶搬嫁妆,那做婆母的霸占着儿媳嫁妆不放,要死要活,反过来指责儿媳仗势欺人,连夜追到儿媳房里咒骂……”
“呸,真是不要脸!”
一语既出,又有好些多嘴的婆子混入其中,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再抬眼去看罗氏,已经有人出手冲她母女二人丢臭鸡蛋了。
罗氏与李素素抱着头,宛如过街老鼠般逃窜,等逃回家,母女俩头上身上,不是臭鸡蛋就是烂菜叶子。
“我……我要把这些刁民统统告到府衙去!”自李彻高中,罗氏何时受过这等侮.辱。
“娘,快别闹了。”李素素已经累了,“您看这京中人处处议论咱们李家,您再去闹,女儿脸面都快丢尽了!”
罗氏眼皮顿时吊起,“你娘我被害成这样,你还嫌我给你丢人?”
这一嗓门,邻里又有不少人探出脑袋,而李家宅子就在府学胡同里,这会儿还有刚散学的府学士子,也朝这边看去。
李素素要哭了,大街上丢脸便算,这些府学士子可是她将来择婿的目标啊。
她面色涨红,见与罗氏说不通,便愤愤一跺脚,推门进屋去了。
直到仆妇出门相迎,罗氏才肯罢休。
罗氏有伤在身,其实不宜碰水,然她受不了这满身晦气,执意叫仆妇烧水来为她净身沐浴,她也是个能忍的,疼得吱哇乱叫,还是忍耐着把头发身体清洗干净,又让人熏了香,总算闻不到臭鸡蛋的味道了。
罗氏梳妆时想到了女儿今日的话,沉吟道,“我记得,大理寺通判的刘太太似乎很喜欢素素,前段时日才下了帖子邀我今日茶楼相会,我不若去见见,也好将素素的婚事提上日程。”
罗妈妈“啊”了声,复又垂下脑袋,“有、有这事儿吗?”
罗氏白她一眼,“我儿刚调任时,刘太太就来下过拜帖,只是那会儿我没空搭理她,今日正好想起来了,你去刘家传个话,就说我在茶楼等她。”
罗妈妈犹豫,委婉地劝,“老太太,要不您还是在家中休养好了再……”
“叫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罗妈妈只能领命。
罗氏自觉为一双儿女操碎了心,顶着帷帽,强撑着去了茶楼,结果半个时辰过去,也不见人赴约,便又派人去催,又过小半炷香,依旧无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