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描摹眼前素衣男子绿衣女的容颜,彭晴心头急速涌上莫名的熟悉感,纵使余安已将她的手紧紧拽住,她也不由自主地向男子靠近,却最终被余安拽在身旁。
很显然,她的嗓子也比她的记忆更快辨认出眼前之人:“阿兄?”兜帽下的小脸突然委屈巴巴的,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由。
可握住她手的力道却越发收紧了,好像要拽回脱线的风筝一般。彭晴抬起头,横眉怒视着余安,竟发现他神色紧张,隐隐更似一种害怕。
他拉着彭晴,手中长剑立于身侧,稳住了情绪,注视着来人方向,却对医馆门口的阿丑缓缓开口:“阿丑,你抱着小狸。”阿丑虽然不解,也听话照做,却不料在他抱走小狸的一瞬,余安便揽过彭晴,踏步凌空直上屋檐,就要从上方逃开。
只是对面的人动作也很迅速,眨眼间彭森已经闪现到余安身边,这边拽住了彭晴的一截披风,口中喊道:“阿晴,我们回家。”
话音未落,余安挥手出剑,斩去披风一角,彭森手中半截撕裂的断帛,哗的一声,已然垂落到街边。而余安和彭晴也定在了街道边,和彭森仅仅三两步之隔。
彭森见状,怒火蹭地上来了:“余安,你还要执迷不悟吗?”他方才并未出剑,只是想把妹妹带回自己身边。
如今彭晴并不记得这些,只是看两人面容飞速转着大脑。在她记忆里,这个是她的兄长,是她幸福记忆里的一部分。靠着过往的记忆碎片,彭晴希望两个人可以好好商量。
这么想着,彭晴便想挣脱开余安的手,声声劝说着两人不要打斗。余安却并没有听,只是把她拽得更紧:“别走!”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睛却打量了眼前几人。
彭晴身前是牵着马的姬孟言,她此刻皱起眉头,定睛看着彭森,隐隐要出手助力的样子。不远处阿丑抱着小狸,满脸担心,小狸的哇哇嚎哭着,却无人理会。
明知余安不肯听劝,方才也还在怨他不告知她许多实情,但是此刻,彭晴又心疼他一个人背负这些,她对记忆里的兄长道:“阿兄,我失了记忆,并不……”
话音未落,余安便计上心头,带着她飞身几步,站到了姬孟言身旁。余安将她放到身后,却把刀放在姬孟言脖子上。
速度快到没人可以反应过来,即便他还带着另外一个人,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身手。
见余安这个态度,彭森的怒火不再掩饰。他自腰中拔剑,两人战火一触即发。刹那间,彭晴却一把甩开余安握剑的手,又将姬孟言推至彭森的方向,趁机把马匹夺了过来,余安瞬间明白她的动作之意,顺着她的动作,接过马匹,两人疾驰而去。
身后彭森接住了差点倒地的姬孟言,还有抱着小狸却不知所措的阿丑。他连连后退,压在医馆的门柱上,最后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四道目光直直朝他看来,凌厉又愤怒。见状,阿丑和小狸皆仰天合奏起来,哭声在城中回荡。
耳畔风声唳叫,兜帽几欲翻飞,却被余安在身后紧紧扣住,他熟练地抓着缰绳,鞭打快马,彭晴也靠着本能的记忆在疾驰的马匹上坐定身形。
如今正是午后,两人转眼便出了城。彭晴看余安到了郊外仍没有停马的意思,便知道他是要就地赶路了。
“你疯了。”彭晴小声地回头,“一匹马去不了三川。”寒冬腊月的,这匹马到不了半路就要累坏了。余安没有说话,手中扬起的马鞭已经默默减弱了力道。
“停下来吧,我有话说。”彭晴轻轻握住余安的手,交叠在他的手背上。
冬日黄昏来得早,两人停在郊外一处香火正盛的佛寺处。
雄伟的“大宝昭寺”蓝底牌匾悬挂在寺门牌坊处,抬眼看去,数百台阶蜿匍匐至各殿门前。牌坊之后,寺院中央,一棵古松遒劲苍翠,岁寒不凋,巍峨擎天。
此处地界开阔,很适合用来发放物资,因此开设了赈灾点。如今门前排了数支队伍,城中灾民在此领取分发的干粮米面,近的连夜回家,远的便在此处住宿。纷纷扰扰,很是嘈杂,对他们二人来说,倒不失为一个暂时栖身的好去处。
彭晴耐着性子劝说了余安一番,道天色渐暗,他们便在此处歇息。她指了指马匹,提议将马鞍马笼头等卸下来,换上别的装饰。大隐隐于市,他们入住了后,来人当真要寻,也并不好寻。余安十分警惕,同意了她的建议,仍旧自己一人去报了住处,让彭晴悄悄跟着自己进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