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彭晴,眼神柔和了几分,在他心中,彭晴的魄力只多不少,可他不愿意她如此冒险。“我们答应她吧。”他开口,“母子、父子什么的,不应成为人的束缚。”
一阵山风自林间袭来,夕阳沉入了山外,孤寂而落寞。李莲房不肯要这个孩子,他们也逼不了她对这个孩子好,两人在一起也是各自为难,倒不如好人做到底,替她做完这一桩事情。
见他们同意了,李莲房狠狠地给他们磕了三个响头才愿起来。
“天色已晚,寻一处过夜的地方吧。”昏暗的天穹很快将宽阔的戈壁笼罩在自己的五指山中,黑夜吞没了最后一抹晚霞,降临在树枝、群山间。
好在人居之处,在黑夜里闪烁着火光,抬眼看去,便在直直前去的远方山脚。
走到许久放到面前,眼前是一个牧民的帐篷,白色圆顶的大帐篷,四周立着突厥旗帜,外面亮着两个火架,长夜直烧,驱赶野兽,帐篷里一个牧民在低声唱歌,唱的也是突厥语。
彭晴心一紧,她听过些突厥语,却不懂怎么说,更从来没有料想过从小隐山会来到突厥境内。
余安却直接敲动火架铁盆,发出碰碰的声音,里面的牧民停止了歌声,口中喊道:“胡那?”
果真是突厥语!
彭晴看向余安,却听见他缓缓开口,用熟练的突厥语和他对谈起来,稍后,一个中年络腮胡满面的男人打开了帐篷,他戴着羊皮风雪帽,一袭宽松长袍外盖着发黄的羊毛右衽大襟,腰间系着一把短弯刀,挂在狐皮腰带上,脚下一对高筒皮靴蹬蹬作响。此人生得高大,看上去有些凶狠,开口却十分和善热情,耳间的狼牙佩饰微微晃动,热情地接了他们进来。
余安的突厥语流利顺畅,彭晴看着眼前人的模样,变得越来越模糊。
牧民自称呼浑于,喊了自己十二岁的女儿一同给客人倒羊奶,切了奶酪招待他们。余安说他们是进林场伐木的木工队,因为风雪迷了路,兜兜转转半个多月才找到路出来。呼浑于说自己和自己的小女儿在山脚放牧,现在边境局势紧张,又是冬季,放牧的规模也缩小了许多,如今他家牛羊加起来不过半百,更没有马匹,日子越发艰难,说到这里,他满脸忧愁。
呼浑于的话很多很密,余安翻译得并不多,神色始终冷冷的很有距离,可呼浑于却并不在乎的样子。说话间,他又端了糜子和炒饼给几人,指着余安说着些蹩脚的汉语:“生病了,不好。”
彭晴看了看余安,他皮肤本就白皙,眼神也灼灼有神,完全不是生病的模样,余安也回过头道:“不必担心。”随即对牧民摇摇头,继续探查着情况。
原来一个月契丹突然进攻了大楚北境,前段时间大楚西境也不安宁,因此大楚和突厥都各自排兵布阵,互相防备。虽百姓仍有来往,但朝廷都各自发布禁令,要国民速速归国。如今他们要回大楚,去寻大楚的都护,或许还有些情面。
彭晴头脑一通,说起战争,她便好像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浮现水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余安让她不要多想,可是她隐隐想起一个人,他有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浑身散发着毒蛇般的阴森之气,让彭晴不寒而栗。
“晴姐姐!”阿丑的声音传来,彭晴几欲丢失的意识,又硬生生地被拽了回来。余安扶住她,他的手有些凉,彭晴大惊:“你怎么了?”
余安移开视线,拿了奶酪递给她道:“我没事,你不要乱想。”说着把奶酪给彭晴要她吃下去,彭晴没有胃口,摇摇头。“明天我们去都护府,除了阿丑没有路引,其余都有路引在册,自是李娘子的孩子,恐怕要借我们的名义才能过去了。”余安继续开口。
“你竟连婚书也带着吗?”李莲房出声问,她怀中的小狸喝着羊奶,神色正欢快。
余安点点头。这是他视为生命般贵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