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姜到实验站的时候，今天来帮厨的女生也刚午休好，两个人在后院打了个招呼，坐在一起洗菜。女生情商很高，看见江姜回去换了一身看起来新崭崭的衣服，也不调侃他，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小江哥这身穿得真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学弟呢！”

江姜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等把新鲜的蔬菜摘洗干净，江姜系上围裙，厨房又热火朝天起来。晚饭他准备了红烧排骨和糖醋鸡柳，配了两个清炒的时令蔬菜，蒜炒菠菜、尖椒空心菜，为解苦夏，还凉拌了一道拍黄瓜。

等把菜都装盘，米饭也开盖，已经快到六点钟，江奶奶不紧不慢地到了食堂，看见窗明几净、设备完善的实验站，赞不绝口：“真好，真好。”

江姜把围裙递给江奶奶，抱起自己的水杯“吨吨吨”地喝水，拿纸巾细细擦干净额头上的汗珠，仔细检查了一番身上，确定没有油渍。

中午喷得那几下子花露水是白瞎了，江姜撇撇嘴，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呆，厨房里满是油烟味，他只要许愿身上没有怪味就好，何必想着还能有点香味。

“是你哪个朋友喊你去田里啊？”江奶奶问。

自从江姜在实验站工作，就很少再去田里干农活，江奶奶一个人忙不过来，还请了一个人来帮忙。

江姜脸热，糊弄着说：“实验站的朋友，喊我去有事儿呢。”

江奶奶一听是实验站的朋友，立马放下心来，但嘴上还是叮嘱了两句：“别玩儿疯了，小心又生病。”

“都说啦，不是去玩。”江姜看了眼挂钟，离六点还差几分钟，连忙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头发，拎起两个背篓就往实验站门口去。

太阳斜斜挂在西天边上，像一颗大橘子。

江姜远远地看见周丰年站在实验站门口，白色的实验站制服衬衫里面穿着背心，卡其色的工装短裤，脚上穿着一双牛筋凉鞋，一手插着裤子口袋，另一只手里夹着烟放在唇边，侧过身子在看落日。

金色的夕阳洒在他身上，好像给他镀上一层金边。

江姜心底一片雀跃，忍不住小跑起来。周丰年听到脚步声侧首，看见江姜，唇边溢出一丝温柔的笑容，顺手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捡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完成这一套动作时，江姜已经微微喘着气儿在他边上站定，周丰年一转头就和他眼神对上，看见他眼底闪烁着的快乐的光彩，心情更好了几分。

“周哥，”江姜递给他大一些的那个竹篓：“这是我编得，可以用来装莲蓬。”

周丰年知道江姜有这门手艺，还看过江姜手上被竹片划破的口子，接过竹篓端详了一番，一边背上，一边认真地对江姜说：“编得真好。”

“嘿嘿，”江姜羞涩地笑，也把竹篓背上，“我们去哪摘莲蓬？去我家田里吗？我奶奶说有不少都可以摘了。”

“不是，”周丰年笑着望他：“我们去试验田。”

“啊，”江姜愣了一下，“试验田也有莲蓬可以摘了吗？”

村西头的试验田，自从周丰年的项目结束后，周丰年就不常去了，所以江姜也不常去。想起来已经有小半年没去看过，上次去的时候还是仲春时，水田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周丰年点点头，示意江姜跟着他走：“韩劭跟的项目，他说已经验收过了，可以去摘。”

江姜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还是有点害怕：“真的可以摘吗？”

自从建起了实验站、划分了试验田，村长、书记、学校老师天天耳提面命，告诫村里的孩子千万千万不要手欠去动试验田里的东西，不然是要坐牢的。虽然这些话带了点恐吓成分在里面，但是从小就是小乖乖的江姜至今仍然对试验田抱有警惕，心有余悸。

周丰年知道江姜胆小，憋着笑逗他：“没事儿，大不了到时候你把我供出去，就说是我一个人摘的，跟你没关系，我坐牢，你记得来给我送饭就行。”

“哎呀，周哥，你瞎说什么呀。”江姜知道他在逗他，嗔怪地说。

又想起来什么，江姜说：“周哥，你早上去乡里办公室忙了吗？”

“嗯。”周丰年点点头。他早上确实去了一趟办公室，这么说也没错。

“啊，那你知不知道秦昭阳生病了呀？他今天都没来吃饭。”

他当然知道，他可能还算一个始作俑者。不过秦昭阳是不是真生病，他是不知道，不会再来白荷村，他却是能肯定的。

但这些话他肯定是不能跟江姜说，周丰年故作惊讶，眼神却纹丝不动：“我不太清楚，昨天晚上我跟他打电话说清楚之后就没联系过了，可能是着凉了吧。不过他们的实践活动也没剩几天了，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江姜自然知道说清楚是把什么说清楚，此时想起来早上女生说的“心病”，心下黯然。

唉，那样优秀、出色的人，在感情上也会被周丰年拒绝呀。

周丰年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累了，侧过头看着他：“要不我们走慢点？你忙一天了，也很累了吧？”

江姜摇摇头：“没有没有，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天黑了就不方便下塘了。”

两个人又说起了别的话题，多半都是围绕着江姜的生活，今天做了什么菜，又被几个研究员老师夸奖菜做的好吃，家里养的小母鸡又下了几个蛋。周丰年就小鸡饲料给出了合理的建议，让江姜弄点蚯蚓晒干了拌在饲料里喂给小母鸡吃，这样下的蛋更有营养。

江姜头点的像小鸡啄米，看着周丰年侧颜，眼睛闪闪亮亮的。

周丰年真厉害，什么都知道，连怎么养小鸡都知道。

“你今年的小猪怎么样？有没有比去年的小猪崽胖？”

一提到小猪，江姜更高兴，小脸红润：“有啊有啊！比去年的小猪长得更好呢！”

去年的小猪崽过年的时候杀年猪，斤数不少，江姜养的细心，肉质肥瘦适中，不管是炖汤还是红烧，都很香，江哥哥大手一挥，开春又给他买了两头小猪，要他好好养，年底的时候带半扇猪到他嫂子家去。

说到养小猪，江姜兴奋极了，从给小猪打猪草说到清理猪圈，周丰年时不时瞟他一眼，看见江姜笑得灿烂，嘴角也轻轻勾起来。

不知不觉走到了试验田边，江姜瞪大了眼睛，试验田不算很大，长宽各一百多米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荷叶片又大又绿，看起来生机勃勃，荷花是淡淡的粉红色，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嫩绿色的莲蓬点缀其间。

江姜觉得，真不愧是高科技研究出来的荷塘，荷叶长得好，花开得也漂亮。

周丰年带着他直接走到塘边，江姜觉得奇怪，喊住了周丰年：“周哥，我们不穿胶鞋吗？”

一般下荷塘都是要穿胶鞋连着的隔水连体背带裤，他看塘边的田埂上什么也没有，有些犹豫地问。

周丰年回头看他，冲他笑着招招手：“不用，你过来看这是什么？”

江姜好奇地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塘边上挨着水放的东西，眼前一亮，笑得梨涡浅浅：“呀！小船！”

一般的水田都是直接穿着胶鞋裤子下田去，只有面积特别大的荷塘才会用大盆划水，试验田面积并不算大，却有一艘看起来很新的小木船系在岸边，被大片的荷叶遮挡，难怪他刚才没看见。

周丰年看江姜开心的模样，知道他爱玩儿，看见小船觉得有意思，眼神里的宠溺遮都遮不住。他上午去乡里，一方面是去办公室晃悠了一圈，顺路找秦昭阳明说，另一方面就是去弄这艘小木船，可是花了他不少功夫，才找到大小合适、年份也新的小船。

“试验田为了弄立体化养殖，今年挖的是深塘，划小船比较合适。”周丰年看了一下小船，又看了看两个人身后的背篓：“船有点小，我们把背篓放在岸上吧。”

江姜看见小船兴奋得什么都听不进去，一个劲点头，站在周丰年身边跃跃欲试。

两个人脱下背篓，周丰年先一脚踩在船里，把握好平衡后登上去，转身向江姜伸手，“来，上来吧。”

看着周丰年的手，江姜手心有点出汗，悄悄地快速在裤子上摩擦了一下，才递过去抓着周丰年的，小心翼翼地踩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