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氛围一向严肃凝重。
用餐的时候,谁的职位最高,谁就坐在主位,以前是李思锐的外公,之后是李思锐的父亲,现在是李思锐的母亲。
被入赘进来的丈夫压了多年的李母一跃成为特区的大法官后,李思锐的父亲就不再同他们一起用餐,无声地抗议太过强势的妻子。
“你爸爸呢?”李母在早餐前例行公事地问道。
“爸爸昨晚上没有回来,妈妈,他……”
李思锐还未说完,就被满脸厌烦的李母摆摆手打断,丈夫一夜未归却毫不关心,父母的这桩婚姻似乎已经岌岌可危。
但李思锐也不怎么关心这件事,他味同嚼蜡地啃着馒头,眼睛瞟着摆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提示,都没看清楚是谁,手中的筷子就在慌张中滑了下去。
不是邬也,班里某个跟他请假的同学而已。
李思锐很失望,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期待来自邬也的消息,人家好像也没事需要找他。
毕竟荣傅可以替邬也解决所有问题。
李思锐捡起筷子,抬头对上母亲严厉的眼神,李母拧着眉毛说:“太失礼了,思锐。”
他们家严格遵守着食不言的规矩,李思锐在吃饭时看手机对李母来说更是一种冒犯,他低头说了声抱歉,将手机放进书包里。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邬也转学进伯明顿学院,只上了两天学而已,李思锐和邬也的接触也不算多,就是与少年说了说话,靠得很近的时候,闻到了少年身上的香气。
很甜的,像蜜糖一样的香气,钻进鼻腔里,好像连喉咙都甜丝丝的。
李思锐曾怀疑这是某种催-情药的味道,那天邬也在祁乐的病房,从他的视线消失后,他隐隐出现了烦躁不安的情绪,当时以为邬也第二天会来上学,他将这阵莫名的情绪强行按了下去。
但邬也那天没有来上学,看见那个始终空着的位置,李思锐发现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
他的嗓子发紧,牙齿无意识地咬紧在一起磨动,牙根都磨疼了,跟要换牙似的。
这种异常的身体反应,暂时还不影响生活,可对李思锐来说,已经很不对劲。
他虽然再次依靠自制力忍了下去,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似乎是某种成瘾症状,他因为远离了某样渴求的东西,脑子深处在变得越来越疯狂……
渴求的那样东西,是邬也。
如果邬也一直不来上学,让李思锐一直见不到他,李思锐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早餐结束后,李思锐将碗筷收拾好,李母和外公都坐着没动,好像有话要跟他说,李思锐便又坐了回去。
“有个刚成年的孩子,最近住进了荣傅家里……”外公先开口道。
李思锐眼皮一跳,外公的这句话,使用的这种措辞,让他感觉到了微微的不适。
“叫邬也?他转进你们班级了对吧。”
李思锐点点头,放在餐桌下面的手攥紧,他不知道外公突然提起邬也,是要说什么。
这周一,他和祁乐跟踪邬也那天,就被荣傅的助理找上门警告了,外公知道这件事时,是嘱托他与邬也维持好关系的。
“荣家的老爷子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了,很可能是被控制了起来,”李母接话道,“荣家现在实际上的掌权人,应该不是荣邦鸿,是荣傅。”
“荣傅他母亲疯了很多年了……因为什么谁也不清楚,但我怀疑,最近这段时间是荣傅囚禁了荣家老爷子。”
“荣邦鸿失势后也就荣傅能管事了吧,以前荣老爷子不是就一直很器重荣傅吗?”李思锐听得云里雾里。
听母亲话里的这个意思,好像是不赞成荣傅的做法,但据李思锐所知,荣傅手里的权力从来就不小,在军队的影响力扩散到外面,并不弱于他的议长哥哥。
虽然没在政-府里担什么实职,可凭荣傅在军队的地位,应该从来都是荣家的代表人物才对。
“不是,荣老爷子事实上,从来都只属意大儿子荣邦鸿接他的位子……”李母否认道,“荣邦鸿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接下来和荣傅有的斗。”
李思锐心头微沉,虽然李母没有说明消息来源,但他-妈妈在政法界人脉广泛,不会是假的。
“所以……”李思锐想插话,又被母亲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有不祥的预感。
“荣邦鸿有桩案子在我手里,跟你同学有关,很难判,外面的猜测越来越离谱,连荣家私下里培养杀手的论调都出来了。”李母揉了揉眉心,她脸色很差,眼下乌青浓重,像是好几天没休息好。
李母疲倦地跟李思锐说:“我也不确定荣邦鸿和荣傅谁会先找上我施压,但妈妈希望思锐你不要成为我的弱点。”
邬也因为车祸死亡的父母吗,李思锐想,他知道妈妈要说什么了。
“和那个邬也保持好距离,”是外公说出了这句话,“不要让我们失望,思锐。”
这可怎么办啊……李思锐收拾好书包,没有说话,外公和妈妈会以为他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