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吧。”叶梁枝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大师姐垂眸看她。
叶梁枝道:“咒无法可解,但咒可以克咒,这个咒不是吊着我的命吗,那我就咒自己死……”
大师姐捂住了她的嘴。
叶梁枝眨了眨眼睛,让她捂了一会儿,才把她的手拿下来按在胸口,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知道可以这么做,你只是下不了手,那让我来吧。”
因为以咒克咒的这个方法听起来就很邪,两个要她命的咒相克,必须打平她才能苟命,任何一方胜出,哪怕只是略胜一筹,她最后都得死,兴许死得更惨。
“不好。”大师姐说。
叶梁枝说:“就算还是会死,也只是死得早晚的区别,不试试我就只能在这干等死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死掉你会更好受吗?”
大师姐不说话了。
“如果我没活过来,你就恨我吧,别恨别人,也别恨你自己。”叶梁枝说。
下咒第一天,叶梁枝断断续续呕血呕了几个时辰,装污血的盆换了几个,倒不是因为装满了,而是因为聂清淑看着不忍,她每晕过去一次就给她换一个干净的。
鹤落气急败坏:“谁想的主意?肯定是她自己!莫苏苏这个糟心玩意真有主意,这么想死老夫可以直接替她动手,省了这下咒的力气。”
长宁叹气无奈,看着万分心疼也没有别的办法。
下咒第二天,叶梁枝倒是没再呕血,但是一直昏睡到夜里,屋里只点了一根蜡烛,烛光摇曳,叶梁枝朝黑暗张手:“师姐抱。”
聂清淑上前接了,被叶梁枝推开:“不是你。”
聂清淑想骂人,看着她的样子又骂不出来。
叶梁枝搂着大师姐的脖子,整个人挂在她身上:“我好疼啊大师姐……”
大师姐按着她的背,轻声回答:“我知道。”
叶梁枝所有神经都绷紧着喊疼,脑子里没有任何其他感受,精神恍惚时会叫“大师姐”,叫完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全副精神都在抵抗疼痛,已经没有力气思考了。
下咒第三天第四天叶梁枝都没有醒,躺在床上脸色煞白仿佛一具人偶,大师姐用灵线牵在两人手腕上,在床边弹往生咒。
长宁劝她:“她现在在鬼门关前徘徊,进退就是生死,你用自己的命拉着她也不过蚍蜉撼树,搞不好自己都有生命危险,不值得。”
大师姐许久才回答:“不必值得。”
……
下咒第七日,聂清淑坐到叶梁枝床边与她说话:“你快醒来吧,大师姐已经不眠不休弹了好几天了,继续下去就算不被你耗死也要活活累死。”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我劝你们谁都不听,你快起来啊……我还没有打败你拿试炼魁首呢,我不想胜之不武呜呜……”
“铮”的一声,大师姐手底的琴弦绷断一根,她看着自己染血的十指愣了愣,转头看向床上的叶梁枝。
叶梁枝紧皱着眉头,仿佛在尽力挣扎,又好像只是在经历折磨,大师姐起身踉跄着朝她走去。
叶梁枝霍然起身,一口血全喷在走到床边的大师姐身上。
与此同时,原本在树下阖目调息的妖女突然睁开眼,然后喷出一口鲜血,血沫飞溅。
火堆旁烤乳鸽的元清歌吓了一跳,匆忙走过去:“你怎么了?”
妖女面无表情地睁开眼,她已经看不见了,平静地宣布道:“诅咒反噬,我失败了。”
“啊?”元清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那他们是不是要追过来了,我们快跑吧。”说着伸手拉她。
妖女没动,说:“之前我护着你,不过是因为你好玩罢了。现在我仇家众多,还被你师门追杀,你如果扔下我一个人逃走,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元清歌沉默片刻:“你已经害我被逐出师门了,除了跟着你我根本不知道去哪。”
妖女笑了笑,收回背在身后的匕首。元清歌要是敢扔下她走,她就让她的尸体留在这里。
元清歌将没完全烤熟的乳鸽塞到她手里,硬是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背到背上,艰难道:“……往哪边走?”
妖女撕了一口还沾着血的乳鸽,血渍擦在她脸上,轻松道:“唔,那就先往前走吧,总有能去的地方。”
妖女漫不经心地想,元清歌真是废物,乳鸽都抓得这么小,还烤不熟。
又觉得有趣,她这么废物,居然指望别人更废物,来平她的保护欲。
初见时她就是装瞎,她演得一点不用心,元清歌却信了,她有时候都觉得她笨得像装的。后来元清歌发现她是装的,也没有生气,因为妖女让她帮忙从莫苏苏那要点东西。
莫苏苏不懂,在元清歌面前不能展露自己强,不能表现自己无所不能,要委屈,要乞怜,她就会违背一切去帮你,甚至愿意冒犯一点她自己的利益。
越脆弱越可怜,她越疼惜越喜欢。
下贱又求全,卑微又骄傲的蠢人。
妖女将脸贴在元清歌肩上:“我耳鸣好严重,感觉自己要听不见了……”
元清歌:“那就闭嘴别说话了。”
元清歌背着妖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树木茂盛处走,草棘割伤她的脚踝,带着血迹一路绵延向天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