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艄公“一路保重”的劝慰声,和小虎头满是不舍的目送里,小鱼扶着尚未全然恢复的元霁月,跟着当铺老板往后走。
乘此机会,小鱼问起一直惦记着的信鸽,问起是否有回信,不出意外得到掌柜抱歉的摇头。
虽然暂时没消息,掌柜仍信心满满地安慰她,“尊使无需担心,只是因为路途较长罢了,那些信此刻必然还在路上,若有回信,老朽会马上再传信给两位的。”
当下时间紧急,也只能这样了。毕竟白浪城太过危险,随时可能被天莲宗的人搜查到,他们目前还是尽快离开此地,找到安全所在再联系外界更妥当。
这次,有外力帮助,二人登上被整艘包下来的空客船,混在凌晨出港打渔的船里,顺利驶出峡湾,也未受到任何盘查和阻拦。
*
当铺老板为他们安排的是一艘看似普通,实则舒适轻快的蚱蜢舟,掌舵的是一对老实巴交的渔民夫妇,只管闷头摇桨,不多问一句。
有外人在场,小鱼和元霁月不好多言其他,上船后简单交流了几句,与船家说好行船方向,奔波多时的二人便倚靠船舱,闭目养神。
小鱼本来只想假寐会儿,却抵不过汹涌而来的疲惫和困意,在熟悉的颠簸里不知不觉沉睡。
许是这些天过得太惊险刺激,这回的梦境也光怪陆离,她赤脚奔跑在幽僻街道上,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可怖阴影,如跗骨之蛆,总在她逃离的前一刻堵住出路。
梦里的小鱼试图寻得一处安全之所,可街道两侧的门都被死死锁住,心脏跳得好似要冲破胸腔,小鱼用尽全力撞开一扇门,扑进去却是无底深渊,骤然跌落悬崖的失重感……
“不……不要!”
小鱼猛然惊醒。
还没明白身处何地,就对上一双盛满担忧的漆黑凤眸,男子低头凑得很近,眉峰紧蹙,正低声安慰她:“……别怕,小鱼,只是个梦,醒来便好了。”
尚未完全从噩梦中抽离,她心跳依旧快得惊人,懵怔了会,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躺在他怀里,不由嗖地坐起,差点撞到他不及退回的下颚。
“抱、抱歉!是我睡蒙了!”明明之前两人各坐一边,她怎么跑他怀里了??小鱼没想通。
元霁月望着她躲闪不及的动作,身形微不可见一滞,旋即恢复温和,神色关切。
“小鱼,你可是做了噩梦?梦见何事这样惊慌?”
具体梦境已经斑驳不清,只有那股子心悸还残留胸腔,小鱼强自镇定,摇了摇头。
“只是噩梦罢了,没什么好说的。对了,如今什么时辰,我们走到哪里了?”
元霁月坐姿笔直,安静凝视她,仿佛从未移动过,冷白如玉的脸庞映得船舱也亮堂几分。
“辰时刚过,我们行出百里远了。”
当下,距离他们摸黑出港,已过去两三个时辰,天色大白,舟舫顺流直下,放眼望去,舱外只见碧绿平静的江面,再无其他船的影子。
按计划,这艘船一路轻快南行,不到半日就能抵达下一处安全地,亦是云阳宫的势力所在,届时他们才算彻底安全。
……不过,这一路,似乎太过顺利了,至今毫无阻碍,顺利到超乎小鱼的预料。
狭窄船舱里,炉子上的煮锅咕噜噜沸腾,小鱼轻声谢过了船家大娘送来的鱼汤,掌心被熨得滚烫,心底没由来的忐忑仍挥之不散。
“那我们,这算逃出来了么?”
她低低地,像是问他,也像在自言自语。
相隔咫尺,元霁月侧眸看来,眼尾的那粒红痣若隐若现,他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然而然地抬手,将她鬓角散发轻轻抿到耳后。
“小鱼,从跳船至今,会有害怕吗?”
杀人不眨眼的魔门,死里逃生的跳船,天罗地网的追捕……这一路艰难走来,她害怕过么?
小鱼出神片刻,对着虚空某处微微点头,再转头看向他,那双杏眸一如初见的明亮澄澈。
她毫不犹豫,对他扬起微笑,“怕过,但不后悔。霁月,我说过要救你出来,不管遇上什么,就一定会陪你走到最后。”
……
江水潺潺,桨声汨汨,未喝完的鱼汤渐渐冷却,时间流逝中,不期然,船头摇橹的艄公惊讶地咦了一声。
“奇怪,这个时候,江上怎么起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