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炉里的糜香依旧,桌上的茶水却已冰冷,说过给他三天时间的秦仲渊果然没有来,元霁月所在的房间如同被人遗忘。
直到接近午时,外间才响起细碎脚步声。
一如昨日,门外护卫们照旧呼喝着耍威风,另一个细弱声音唯唯诺诺,被奚落好一番才被放进来。
元霁月盯着门口方向。扮成少年的瘦小姑娘快步转过屏风,眼睛仍是亮晶晶的。幞头歪斜露出几缕鬓发,脸颊的灶灰比之前更多,脏的像只钻进灶洞的花猫。
一进来就见他醒着,她脸上闪过喜悦,差点连压低声音都忘了。
“抱歉,我来晚了——昨天我偷听到一个消息——”
不等她说完,他吃力摇头,并快速眨眼示意她近前。
小鱼:?
她迟疑地走近蹲下,凝神去看他唇形。没留意因为挨得过近,自己的发梢落在他颈侧,细痒触感激得男子喉结滚动,苍白皮肤泛起极淡的绯色。
元霁月这会也顾不得其他,掀动双唇,努力之下,终于能发出点声音了。
“马上……扶我……去马桶……”
小鱼:。
好叭,是人都有三急,她不该意外的。
明白他的意思了,小鱼是不以为意,但对于元霁月来说,在这种事上主动求助一名尚算陌生的异性,实在是前所未有、难以想象的经历。
放在两天前,哪怕杀了他,元霁月也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所以说尺度就是这样一步步突破的。事实证明了,再是清高矜贵的世家公子,被憋急了也只得向现实低头,再仙也仙不起来了。
……
总之,在她的协助下,元霁月万分艰难地在角落屏风后完成了人生大事。
事毕,两人皆是累的不轻,他更是浑身虚汗,拒绝再饮用任何食物,休息顷刻,示意她继续方才的话。
小鱼拍了下脑袋,想起自己一夜思索出的计划,连忙低声告诉他。
“对了,昨日我从船工听到个消息,最迟明天这艘船就会停下来,在渡口补充物资……”
闻言,元霁月脑子一转已明白她的意思。
不止如此,她继续悄声道,“停船的时候是逃出去的最好时机,但我还听到,你门外的护卫是日夜换防,一直有人在的……”
综合眼下知晓的情报,和现有条件,小鱼只能想出一条逃生路子。
“所以,我反复想过了,等明日停船,找好时机,我就往厨房放把大火,其他人必定会前往救火,看守你的人也会变少……另外,我还想办法从其他船工那买了一大包迷香,到时候,如果还有人在你门外守着,我就趁他们不注意把迷香一把撒出来……”
这个计划,听起来冒险又漏洞百出,却是她在短时间内,想到的最有可能的方案了。
若是丁点风险也不愿冒,错过这次停船机会,上了北方茫茫江道,二人才真是插翅也难逃。
见她细细讲完计划,便睁大眼期待地看着他,元霁月心下五味错杂,一时失笑,干脆合了她心意,肯定颔首。
眼见女孩脸上,灿烂笑容登时如烟火绽开,他被感染得也弯起嘴角,苍白神色终于多了几分生机。
不过,想要这个临时想到的计划成功,自然不能这么简单。他轻轻偏头,示意她偏转目光。
“拔下,我的,簪子。”
小鱼不解,依言而为。下一刻,就见青丝如瀑披散颊侧,衬得那张俊美脸庞更是雌雄莫辨。小鱼举着玉簪愣神,直到他轻咳才慌忙转身,元霁月只当做没看见。
他再度开口,指点她以特殊手法拧开那枚看似通透无暇的白玉簪。
顷刻,只听咔嚓轻响,玉簪从中间拧开两半,滚落两枚米珠大的药丸,一枚黑一枚红,外层还裹着薄薄蜡衣。
“提前半日,服下红丸,黑丸研碎,混入迷香,可保万全。”
吃力的说完最后几句,元霁月已累得汗湿额发,薄唇微张气喘吁吁。
“嗯嗯,记住了。”小鱼边点头边收好药丸,见他累得不轻,不等他开口,便去拧了湿帕,为他仔细擦拭。
额头、鬓角、脖颈……
她起初心无杂念,直到掌下男子舒适地长出一口气,温热呼吸拂过她手背,小鱼后知后觉地心跳加速,砰砰砰,砰砰砰,跳的好像那天初见他一样的坏掉了。
不经意间,元霁月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抚触,凤眸半阖,就像是一只被人投喂的云野白鹤,有那么片刻丧失戒心,垂首依偎在她伸出的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