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索着其他大事,指节有节奏的叩响扶手,口中漫不经心,“信已送到,你回去便告诉星若,她妹妹一家如今搬去苍山,有她这封家信,自然会过得更安心。”
“此事之后,若一切皆顺,她自可带着这枚令牌前来苍山,与亲人团聚,本座保她荣华富贵,万事无忧。”
帘后人语气居高临下,一听就是惯于发号施令的,容不得听者半句异议。
其人一挥袖,旁侧侍从取出一枚铜金色令牌,递给埋着头的小鱼。匆忙间,她只瞟见牌子上弯弯曲曲的篆文,也认不出是什么,胡乱地塞进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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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把口信带回去,倘若向外泄露只言片语,自会有人登门找你算账。”
刀疤汉子说这话时,拇指在脖颈狠狠划过,那道狰狞疤痕随之蠕动,简直比噩梦里的还可怕。
果然,师傅说的是对的,对这群江湖人,有多远就得离多远,靠近只会让人不幸!
小鱼头也不回踏出茶铺,两腿不停地跑出三里远,肺叶火烧火燎地疼,方才惊险地回头看。
虽然方才什么也没发生,她仍有种死里逃生的错觉。以她多年经验,茶铺里的这群人怕不是个个手上都沾着人血!难道因为是云阳宫的人,星若姑娘结交的人便这么古怪吗?
实在不懂这些大人物的世界,她想撂挑子,眼前又浮现那刀疤汉子的威胁。到底还是蔫头耷脑地回城主府复命。
果不其然,星若还在老地方等着她的回话。
虽有被她坑了的嫌疑,但做都做了,还有个威胁悬在头顶,小鱼只能一五一十把这趟送信的情况告知对方。
随即,就看着向来从容的星若脸色红红白白,甚至透着几分咬牙切齿,怎么看都不像得知妹妹口信感到高兴的样子。
星若和那群人的关系果然不寻常啊。饶是知道不该多管闲事,小鱼还是没克制住好奇。
她只作关心的问:“星若姑姑,茶铺那群人是你亲戚吗?我感觉,感觉他们怪吓人的……”
脸色苍白的星若闻见“亲戚”两字下意识摇头,毫不迟疑反驳。
“不,我跟他们可没半点关系!……你确定他们说了我妹妹一家安然无恙是罢?可还有其他话交代?”
“有,他们还给了我这个。”小鱼点头,把袖里沉甸甸的令牌递给她,“那个人说,此事之后,要是一切都顺利,让你可以带着这个牌子去苍山,他、他保你荣华富贵”
目光一落在那暗金色令牌上,星若彷佛被烫到嗖地转头,心跳极快,不敢再多看一眼,用力将其推回去。
“我不要这个,你随便处置了吧!这次多谢了,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见她着急要走,小鱼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一把将人拉住。
她不再掩饰,敛容正色,难得的认真语气。
“星若姑娘,那群人着实不像什么好人,不管你与他们有何纠纷,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小鱼虽然人小力微,好歹也算一份助力,能帮上你的绝不推辞。”
作为孤儿,小鱼磕磕绊绊活到现在,确实擅长趋利避害,可要真的有不平事发生在跟前,她也没法当成什么也没看到。无论如何,能帮得上的总要帮一把。
星若本在挣扎,然而对上她诚恳关切的双目,浑身一僵。
这段时间的种种顿时闪过眼前,惊怒、恐惧、痛苦、愧疚……无数思绪缠成一堆乱麻,重重落在心底的天平一端,“咚”地一声,摇摆已久的心绪终于有了结果。
星若深吸口气,缓慢地,坚持地把手从她的手里抽出来。
“不、不用的,我没事……我没事的。”
她压制所有情绪,极力展开笑容,闪动的目光渐渐镇定下来,很快藏去了所有异常。
“刚刚我只是太激动,明日便是鉴宝大会,公子那边还有许多事务待我处置,就不耽误姑娘的时间了。”
星若轻轻拍了拍小鱼紧拉着她的手,“天色不早,小鱼姑娘还是早些回家罢。晚上风大,莫要着凉了。”
语毕,毫不犹豫转身离开。背影优雅动人,一如初见时的美丽。
望着女子消失在重叠廊宇里,小鱼不知怎么,叹了口气。
而后,她低下头,盯着这面看不懂的令牌,良久,左右瞅瞅见没人,偷偷拿大牙咬了口,见牌边果然出现清晰牙印——
不管这东西是什么,有什么意义,既然没人要,在她这就是坨钱,回头就融了去,也算不白受一趟惊吓。
小鱼反手揣回口袋,轻松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