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路虎一直开到林镜棠家楼下。
裴准神秘兮兮地下了车,主动替林镜棠开车门,一只手蒙住了林镜棠的眼,另一只则抓住了她的手,让林镜棠跟着他放心地往前走。
黑暗中的不安全感让林镜棠情不自禁地握紧了裴准的手。
裴准受用这种亲昵的依赖感,他领着林镜棠走到车的后备箱,将她圈进在自己怀里。
“棠棠,感谢你来到我的生命里。”裴准蹭了蹭怀里人的脸颊,在她耳侧道,“我数三二一,你就睁开眼好不好?”
裴准的手温热有力,摩挲着林镜棠的虎口,轻轻地“嗯”了一声。
“三。”
“二。”
“一……”
绚如云锦的玫瑰花海在眼前盛放,路虎偌大的后备箱里被玫瑰的甜馨香味铺满,一只小熊玩偶正坐中间,上面缠绕了暖黄色的小灯。
裴准将小熊玩偶头上的花冠取下,单膝下跪,神色紧张地奉给林镜棠:“我编织花冠,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我把常春藤和玫瑰的花冠戴在你的头上。”(摘自费尔南多·佩索阿的诗)
她的无名指上套着昨天刚收下的戒指,六爪镶嵌的水滴形钻戒在黑暗里也熠熠生辉。
这场求婚,裴准做的完美无缺。
他给了她这个一贫如洗的女人该有的尊重,也给了她足够的仪式感。
一切看起来水到渠成,只等着她点头。
只要她点头,她就可以嫁给裴准,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林镜棠接过皇冠,看到裴准神色欣喜地将它带到自己的头上。
后备箱里的小熊唱起了婚礼的赞歌,在音乐中,裴准激动地与她紧紧相拥。
林镜棠不舍地看着手上的戒指,决定要将它还给裴准。
她太爱钱了。
她爱死了这些能为她带来虚荣心的小东西,在夜里都能闪闪发光,明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钱能给穷困的人带来太多好东西,能实现她太多的愿望,只要她点头,裴准就会将拥有的东西分她一半。
但代价是,她要走进对方给她打造的金丝笼子里。
她将无法随意发作自己的脾气,带着对方喜欢的假面过一辈子。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点林镜棠还是知道的。
林镜棠挣开裴准的拥抱,决心和他摊牌。
“裴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林镜棠开口,她要告诉他最血淋的真相。
——她和周叙白睡了,给他戴绿帽子了。
萤火虫似的光亮在恍惚间摄人心魄。
黑夜中的筒子楼上有点点星火,暌违了十几天的男人站在长走廊上,手里拿着烟,冰冷无声地与她隔空相望。
林镜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们不需要回到过去,我们可以重新来过。”裴准说,“给我一次机会。”
裴准问她:“可以吗?”
林镜棠深看了一眼隐在黑暗中的周叙白,抬起了胳膊,用戴着钻戒的手去撩头发。
她相信,哪怕是在漆黑的夜晚,那枚无名指上的戒指也如灯泡一样,将她照的得闪亮。
“今天太晚了。”林镜棠看见走廊上的烟火熄灭,男人彻底委身于暗处。
林镜棠对裴准道:“你该回家了。”
漆黑的楼梯道里。
“你接受了他的求婚?”
这是周叙白见到林镜棠后说的第一句话。
沉默在黑夜里膨胀,两人在狭窄无人的楼梯道里缠绵相拥。
在应急通道的微弱灯光里,周叙白看见女人的手臂如游蛇般爬上了他的脖颈。
林镜棠顺着他的下巴咬住他的耳垂:“那又怎么样?”
他任凭她攻击他最脆弱的地方,像被咬住食肉动物咬住血管的草食兔子,不作任何垂死的挣扎。
“你不是要做我一个人地下情人么?”
林镜棠使坏地去吻他:“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周叙白想去躲她的唇齿,他想说话,喉头却又被堵了东西。
他内心烦躁极了。
从斯里兰卡回来他就直奔她家里,他迫切的想见她,想看看他没在的这些日子里她有没有乖乖的,有没有想念自己。
他过分的思念她。
他想念她的人,想念她的身体,他恨不得将她等比例缩小成手掌的大小,装进衣服里,天天看着,把玩着。
他以为她留下她了,那放纵的一晚是她的保证,而她与裴准分手则是她亲自落笔的签名。
搅浑了水后他放心的离开,让自己忙成被工作鞭挞的陀螺。
是他对她掉以轻心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报复?”他问。
答应另一个男人的求婚,向他炫耀手上项圈一样的钻戒。
如果这就是报复,那周叙白承认,她做到了。
他的心因为她痛得要死。
周叙白又犯病了。
他的心脏开始抽痛,仿佛有恶魔用小刀剜着他的心脏,一刀又一刀,将他的心切割。
切割成不规整的肉块,再用尖锐的长针缝合。
流淌的鲜血从他的胸腔蔓延到腹腔,腥味淌窜在他的鼻尖,眼角膜还有咽喉。
细密的汗与沉重的呼吸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林镜棠笑得轻蔑:“报复?周叙白,我们的关系还没亲密到报复那一步。”
周叙白倒吸一口气。
他反复调整呼吸,却始终找不到身体的节奏。
他快要窒息了。
周叙白红了眼眶:“你真残忍,你爱过我,抛弃我,再见面时又撩拨我……你把我当做什么了?想消遣时供你取乐的男人?还是随手就能扔掉的垃圾?你难道就没有爱过我?”
“林镜棠,我病了。”周叙白说,“我的病因是你,你快成我的噩梦了。”
“在伦敦的每个晚上我都会梦见你,梦见你在梦里说爱我,然后抛弃我,哪怕我跪在你的腿边求你别走。”
“你是那么的决绝,始终不愿意为我停留。”
“我还以为你都忘了。”
周叙白与她额头相抵,她身上的皂香是他病痛的缓释剂。
“矿洞里很黑,可我在下面呆了快两个星期。好几次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但我告诉自己,我不能死。”
“如果我现在死了你一定不会伤心,你只会淡淡的说一句死了,然后继续过你的生活。”
“你会毫无负担的与你的男朋友结婚,痛快的将记忆里属于我的书页撕掉,或许很多年后都不会记起。”
林镜棠眨巴着眼睛,显然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倒是了解我。”
周叙白站不稳了,他要断气似的:“你没有心,也没有爱。就是个小没良心的白眼狼。”
林镜棠意识到不对了。
她纤细的手臂扶住周叙白,发现对方得寸进尺地靠在她的身上。
她哪有这力气。
“差不多了啊。”林镜棠警告他,“周叙白。”
“我生病了。我告诉过你了。”周叙白笑得邪恶,“让我死在你怀里吧,让我们的名字永远挂钩,再也没人将我们拆开。”
林镜棠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尖叫道:“你特么有病吧?!你的药在哪?!我告诉你啊!周叙白!你要死也不能死在我家门口啊!”
多膈应啊!
周叙白问她:“还记得在广州时我们说的话么?”
衣料的摩擦声伴随着两人的喘息,周叙白的手掌抚过林镜棠脸颊的皮肤,他的拇指在她柔软冰凉的唇上蹂躏。
吊带裙后是大片赤.裸的皮肤,粗粝的墙面硌得她皮肤生疼。
“药!”林镜棠去摸他的口袋,“你的药在哪?!”
“你就是我的药。”
周叙白报复性地去咬她的唇:“你的新生活里……”
“得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