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至,依计行事,动手!”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速去清宁宫,取得母后懿旨,成败生死,只在今夜一线!”他最后一声令下,仿佛雷霆劈空。
“遵命!”
众人齐声低吼,声浪如涌,震荡于这密闭的宫室之中,宛若风暴前的低鸣。石亨率先起身,掀开殿门,夜风裹挟着雪尘呼啸而入,烛火随风而舞,仿佛烈焰跳动于深渊边缘。
门开瞬间,天穹之上,一道流星划破长空,宛如神剑出鞘,直坠皇城。
清宁宫内,灯火如豆,窗外寒风凛冽,卷起院中枯枝乱舞,仿佛冥冥中有何巨变正悄然酝酿。
孙太后静坐在暖阁之中,面前一盘棋局尚未收子,白子孤悬一角,仿佛早知这局命运难解。她眉头微蹙,目光沉静而锋利,如一潭深井,映不出光,也映不出情。似在等,似在思。
这时,一名内侍脚步急促而来,跪伏在阶下,声音中带着难掩的激动与惊惧:“太后,宫外密报来言,太上皇欲于今夜重登大典,已有兵马调动,动向不明!”
孙太后一怔,随即霍然起身,广袖翻飞,衣袂如云动。她站在殿中良久未语,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眼角却扬起一丝几近疯狂的冷笑。
“终于来了。”她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如暮钟,“镇儿在那南宫之地等了七年,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她缓步走至铜镜前,凝望着镜中那张岁月雕刻下的脸,目光冷冽、神情肃穆,如同一尊权谋之神。
“来人!”她厉声唤道。
“奴才在!”
“去告诉太上皇,就说,哀家知他今夜所为。只管放手去做,若要正统之名,礼法之仪,哀家自会主持公道,还他正统之位!”她语气坚决,神情沉稳中带着狂热,仿佛她就是这场风暴中最冷静的主谋。
“谨遵太后懿旨!”内侍应声而去。
孙太后缓缓转身,走回案前,重新坐下,拾起那枚孤悬的白子,轻轻落于棋盘中心,“啪”一声脆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她眼神森寒地望着那盘残局,自语道:
“这局棋,终于要收官了。”
天色微启,已经到了景泰八年正月十七日的清晨,曙光自东方透出一抹淡金,像是神祇拨开夜幕的手指,将沉寂一夜的京师悄然唤醒。而此刻,南宫之中,一道低沉而果决的声音破空而出,字字如霆:
“出发!”
朱祁镇披着玄色狐裘,立于晨风之中,眸光沉冷如剑锋初现。他的身后,是整肃如林的甲士,铁甲森森,杀气腾腾,在拂晓薄雾中宛如一队阎罗行军。石亨、徐有贞、曹吉祥等人分列左右,各个神情肃穆,眼神中却藏着难掩的狂热与野望。
一行人直奔东华门而去。
宫门前的守卫本欲阻拦,方才上前,便见朱祁镇袍袖一展,朗声道:
“朕乃太上皇帝也,速开宫门!”
他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空寂的清晨炸裂而开。守门的士兵望着这位被贬七年的昔日天子,一时面面相觑,不敢妄动。几名年长的校尉更是神情惶恐,颤声应道:
“太、太上皇圣驾驾临……开门——开门——!”
伴随着沉重的“轧轧”声,东华门缓缓开启,仿佛那封锁七年的帝权门户,终于重新松动。朱祁镇眯起眼,看着宫墙深处沉睡的乾清禁地,目光幽冷如鸷。
众人鱼贯而入,兵不血刃,直奔中轴线上的奉天门。
奉天殿前,尚未完全苏醒的禁军纷纷让道,而朱祁镇在众臣簇拥之下缓缓登阶,于千百目光的凝视中,被扶上那传国重宝所镇之御座。
宝座冰冷而沉重,但他神色安然,十指缓缓抚过扶手龙纹,仿佛在重新确认这座椅的温度与分量。
忽然,殿内有数名宫中武士挥动金瓜、铁棍,欲扑向徐有贞等人,气氛一触即发。朱祁镇忽地一挥手,厉声喝止:
“住手! 此等有功之臣,岂容妄加迫害!”
金瓜停于半空,众人面面相觑,冷汗涔涔。徐有贞早已伏地叩首,声音颤抖却坚定:“臣等恭迎太上皇龙归大宝,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接踵而至,山呼海应。
此时石亨高举镇殿大鼓金槌,一声巨响震彻奉天殿穹顶,紧随其后,钟鼓齐鸣,回荡九重天宇。宫中众臣纷纷惊醒,闻声披衣而起,往奉天殿聚拢而来。
一场改变命运走向的晨会,即将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