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急转直下,陆悠梨迟迟没有反应过来。陆爸爸在住院部约好了床位,下午入院,明天上午做手术,由主任操刀。
护士给她抽了好几管血,测了心电图,查了CT,嘱咐她下午三点之后禁食水。陆爸爸今晚开始陪床,张女士回家给他们收拾衣物和日用品去了。
等到护士走后,陆悠梨整个人还是懵的,她的意识还停留在来医院做个简单的随访检查,没想到一转眼她就要准备推进手术室做切除了。
她低着头看自己的报告单,“贲门粘膜下”、“4.2cm*3.7cm”、“胃肿瘤(确诊)”,还有很多她看不懂的专业名词。陆爸爸把报告单拿走了:“不是什么大手术,看把你害怕成什么样了。”
陆悠梨害怕的从来不是手术:“爸爸,如果是间质瘤,我该怎么办?”
“正常治,正常吃药。”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语气轻轻松松,似乎以为只要这样就能让她也放松下来。
中午,陆悠梨没心情吃饭,随便咬了两口包子,味同嚼蜡,这还是在陆爸爸让她多吃一点的情况下。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吃,晚上一定会饿得难受,但这远比不上她心里的惶然。
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病房一共两张床,有独立卫生间,另外一张目前还没有人住。
张女士进来的时候说:“我问了护士,今天晚上这张床是空的,正好我跟你爸一个人睡床,一个人睡折叠。”
“妈妈,”陆悠梨抱住她,闭上眼睛,声音细微,“我害怕。”
“没事,梨梨,”张女士拍拍她的后背,“爸爸妈妈陪着你。”
“你看你,就知道买包子,她不爱吃馅,”她转过身去数落陆爸爸,拿起手机点外卖,问女儿,“牛肉面吃不吃?”
陆悠梨摇摇头,拿起装包子的袋子,勉强啃了一口:“没事,我吃包子就行。”
她现在吃什么都提不起胃口。
下午办理住院花了好长时间,她换完病号服,躺在病床上抱着妈妈的腰,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
“不能总是哭呀,”张女士柔声说着,给她打气,“你要在心里想,一定不是间质瘤,梨梨一定没有事。”
听着妈妈的话,她闭紧眼睛,眼泪流得更凶了。
张女士叹了口气,伸长胳膊去抽抽纸,给她擦眼泪:“姥姥在天上也会保佑你的。”
傍晚,陆悠梨因为空腹不能吃饭,张女士跟陆爸爸本来打算叫外卖,但是怕当着她的面吃饭馋着她,就想去外面简单吃两口。
其实他们多虑了,她从中午到现在还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甚至闻到饭味就想吐。
她拿起手机,发现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忘了你手机是那个口,只带了我们两个的充电线。”张女士怪自己记性差,“用我们的手机行吗?”
陆悠梨垂下眼睛:“没关系,我不用了。”
她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那三个人她要做手术了,但是一看到手机关机,忽然意识到上天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
真好。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陆悠梨进了手术室。
她做的全麻,麻醉生效之后整个人一点意识都没有了。
没有疼痛,没有恐惧,仿佛做了一个漫长而空白的梦。
悠悠转醒的时候,房间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响动,她慢慢掀开眼皮,在朦胧的光晕中,看到一张年轻的男人的脸。
陆悠梨微微皱眉,但她发现自己哪儿都动不了。
麻醉的效果还没完全褪去。
眼前像是糊了一层分泌物,看不真切,她闭上眼睛,用力挤了两下,再次睁开,跟面前的人大眼瞪小眼。
这是她的幻觉吗,为什么江晟屿会出现在医院里?
爸爸妈妈呢,为什么看不到他们?
“你醒了?”江晟屿一直神经紧绷,看到她睁开眼睛才放松下来,“别动,我去叫他们。”
很快,陆悠梨看到了张女士和陆爸爸,但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宋格非?
“梨梨你怎么样?”张女士摸了摸她的额头,“你一直发低烧,我刚去问了护士,她说先观察,你难受吗,肚子疼吗?”
陆悠梨本来没什么感觉,听她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肚子里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了,她睁着眼睛,眼尾有泪水洇出。
“悠梨!”
这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床尾多出来一个人,是温缙。
他不是在出差吗?
不顾两位长辈惊愕的眼神,还有其他两个情敌不善的脸色,温缙俯下身,吻了她泪湿的眼睛。
轻柔的吻落下来的时候,她觉得好像有一片羽毛落在她颤抖的、因恐惧而翻涌的心湖上,然后把黑暗的风浪抚平了。
“……别走。”
她艰难地开口,无暇顾及自己含混到听不清楚的声音,眼眸急切地去追逐他的身影:“陪着我……”
“嗯,我不走。”她手背上插着留置针,温缙怕碰坏了她,拉了椅子坐过来,和她的脸颊靠在一起。他的皮肤很凉爽,驱散她因低烧而泛起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