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穿了件白衬衫,搭配经典款丝巾。
先前她把衬衫衣袖率性撸上去,宁缺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这会儿她把衣袖平整挽了两道,疏冷的气质平添了几分别样的优雅。
身上的锋芒也似乎淡去几分。
宁缺:“你就当我吃饱撑得慌,多管闲事。”
他停顿了一下,斟酌措辞:“钟忆,你如果还没放下周时亦,就去争取,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本来就已经很强,业内谁不知道你的能力?强者偶尔低个头,不丢人。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拿我来说,我是你上司,可我还不是三天两头向你低头,伏低做小?最后大家皆大欢喜,有什么不好。”
“……”
钟忆淡淡一笑,没接话。
宁缺今天提起这么敏感的话题,不是想戳她伤疤,中午和老板吃饭时聊到坤辰汽车那个项目,期间不可避免提到周时亦,听到点可靠消息。
“我们京和的另一个大股东,你见过吧?”宁缺开始铺垫。
钟忆点头。
铺垫归铺垫,其实宁缺自己对这位大股东也不算熟。
京和的两大自然人股东,一个是老板,另一个是老板的三舅江静渊。
后者从不过问集团事务,一年到头来不了公司两回,宁缺在京和七年,统共见过江静渊两次。
说起江家这位老三,是权贵圈里的风云人物,没有之一,四五十岁的年纪至今未婚。
手腕与运筹帷幄的能力在商界是传奇,感情上亦是。
听说当年家里不同意江静渊和初恋在一起,另给他安排了联姻对象,让其订婚。江静渊为了初恋和家里闹翻,直接缺席了自己的订婚宴。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圈里人尽皆知,江老爷子心脏本来就不好,直接被儿子气得病情加重,进了医院。开胸手术后,一度下了两次病危通知,差点没挺过来。
发生了那么多事,江静渊和那位初恋最终没能有结果。
再后来,江静渊成立了同心慈善基金会,专门救助先心病患儿,说是为自家老爷子积德。
这么多年过去,即便江老爷子不再像从前那样强势,不再强行插手孙辈的婚事,性子也改了不少,甚至主动向三儿子示好,可示好被无视,父子关系仍旧没有缓和。
而江静渊一直单着没结婚。
外界这么评价他:强大且深情。
江静渊未婚未育,这些年唯一的兴趣就是投资,他名下的同心资本投资了将近百家初创公司,二十多年下来,当初不起眼的小公司如今大多都成了行业龙头。
但他本人向来低调,从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所有需要抛头露面的场合全交给侄子和外甥。
许是心态年轻,再加上个人魅力,他和圈内年轻人的关系非常好,他们甚至不称呼江静渊三叔,开玩笑喊他三哥。
但凡他开口的事,没人会拂他面子。
这些年轻人里,就有周时亦。
宁缺直言:“中午我跟老板一起吃的饭,提到了周时亦。你也了解老板的为人,从他那得来的消息,不会有假。”
钟忆没打断,眼神示意他继续。
“江静渊见周时亦一直没交女朋友,就给他介绍了个结婚对象,介绍的好像是江静渊朋友家的女儿,听说周时亦没拒绝。”宁缺稍顿,“他们那样的家庭,说结婚也很快,你要是再犹豫,可真就没机会了。”
语毕,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只有从窗户钻进来的呼呼风声。
钟忆身前的丝巾被风掀起又落下,还未完全垂落,又被扬起。
反复起落,如同她此刻的心绪。
他要联姻了?
她以为再次听到跟他有关的消息,她不会像以前那样,心理波动那么大。
宁缺看着钟忆微微失神的样子,他默默喝了一口茶。
今天他卡鱼刺,可不就是因为听到老板说周时亦没拒绝,他一时因震惊晃神,吃下带刺的鱼肉……否则,他怎么会被鱼刺卡到。
钟忆的目光短暂地投向窗外,虚无扫了一眼,然后才看向宁缺:“谢谢。”
没再说别的。
她晃晃手机,“假条我发你邮箱。”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宁缺一人。
他再次长叹,耸耸肩,拎着笔记本回办公室。
不确定刚才自己是不是越界了,居然多嘴下属的感情问题。
他是钟忆和周时亦这段感情的见证者,他们恋爱的次年,他回国工作,不清楚他们之间后来发生了什么。曾经他们爱得有多深,分手后断得就有多彻底。
他和周时亦圈子不同,再没碰过面,倒是和钟忆成了同事。
宁缺刚在办公桌前坐下,邮箱有提示音,钟忆发来邮件。
他点开来,假条上寥寥几字,请假理由:希望有更多时间思考。
不到五点钟,钟忆离开公司。
从京和大厦的地库出来,她盯着前挡玻璃考虑数秒,最终没有右转回家,而是左拐并入车流。
从来没去过同心资本,她打开导航。
正值晚高峰,但她心里想着事,对堵车毫无知觉。
行驶至半路,手机铃声突兀地打破车内的安静,宁缺的电话。
“老板批了你三个月的假。”
“谢谢。”
“假期愉快,一切顺利。”
宁缺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补了后面那句祝福,明知她不可能主动联系周时亦,更别说主动和好。
钟忆说改天有空请他吃饭,工作上并没交接,她在家照样工作。
休假,不过是名义上的。
她若真休息三个月,爸爸肯定不放心,势必会放下工作在家陪着她。
从京和到同心资本的距离不算远,算上堵车时间,没到二十五分钟开到。
前台听说她找江董,礼貌询问是否有预约。
询问时,忍不住打量钟忆,很少见气场如此迫人的短发大美女,前台不自觉暗忖她的身份与职业。
钟忆回道:“没预约,就说京和的钟忆来拜访。”
前台一听是京和集团的人,立即联系江董的秘书。
这通电话很短,短到前台只报了“京和的钟忆”这几个字,其他还没来得及说,李秘书在电话那头就直接道:“让她上来。”
前台将人引领至电梯间,途中目光再次落在钟忆的短发上,冷飒中又带着那么些许温柔,发丝层次看似随意,实则保持得精致有型。
留这样的发型,要么本人心灵手巧,要么有专业造型师。
毕竟短发最难打理。
电梯门打开,钟忆致谢。
前台莞尔:“不客气。”
她又看一眼那张明艳面容,眼尾淡然,清冷短发配极简白衬衫,实在让人挪不开眼。
钟忆乘电梯到了董事长所在楼层,李秘书在安排其他助理工作。
她率先向这位沉稳干练的中年男人问好,随后问:“江董在忙吗?”
李秘书看了眼表:“江董在开会,应该快结束了,您先去江董办公室等吧。”
说完,领她过去。
李秘书离开后,钟忆环顾办公室,冷色调,沉稳大气。
她刚走到沙发前,还没坐下,办公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钟忆回头,江静渊款步而入。
“一直在开会,手机调了静音,刚看到你电话。”江静渊脱下西装,往椅背上一搭,走向茶水柜,“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红茶?爸爸给你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