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隐没,昏暗的天气提示着即将到来的天气巨变。
葛朗台坐在他那张磨损严重的扶手椅里,手指轻轻敲打着账本,眉头却越皱越紧。
“奇怪……”他低声嘟囔着,眼睛瞟向厨房的方向,“拿侬又不在。”
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的第三次了。每天下午三点左右,那个一向勤快的女仆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直到晚饭前才回来。葛朗台起初没在意,可今天,当他踱进厨房想找块面包时,发现炉火熄了,水缸里的水也没添满——这简直不可饶恕!
“她到底去哪儿了?”他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串冰冷的钥匙。拿侬在他家干了十来年了,从未有过半点懈怠,可最近……
他站起身,像只老猫般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推开后门。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猪牛的叫声,远处,葡萄园的工人们正弯腰铲掉最后的藤蔓,可拿侬并不在其中。
“难道她偷了我的东西?”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葛朗台的心猛地一缩。他快步走回屋内,直奔储藏室,颤抖着掏出钥匙,打开厚重的橡木门。他仔细检查每一桶酒、每一袋面粉,甚至数了数挂在墙上的火腿——什么都没少。
葛朗台将目光转向了香料库,然而就在这时,拿侬终于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小篮新鲜的蘑菇,她的围裙上沾着泥土,脸颊泛着不寻常的红晕。
“老爷,我回来了。”拿侬声音比平时轻快。
葛朗台盯着她,目光像刀子一样锐利:“拿侬,你下午去哪儿了?”
“在烧了炉火、擦了地板、洗了衣服、做了午饭之后,”拿侬丝毫不惧,“我去了教堂为老爷您的健康和财富祷告,然后经过菜市场,买了一把蘑菇回来。”
拿侬举着蘑菇:“老爷,您看这把蘑菇……是不是跟老母鸡更配啊?”
拿侬痛快拍板:“晚上就吃老母鸡炖蘑菇了。”
葛朗台:“……”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损失了一只下蛋的老母鸡。
“老爷,您牙不好,等会就多喝点汤,少吃点肉哈。”
拿侬不忘叮嘱:“如果您吃多了肉,肉丝卡在了牙缝里,要么只能忍受牙痛辗转反侧不能安眠,要么就得花钱去看牙医了!多么不划算!”
看着有向河豚趋势发展的葛朗台,拿侬嘻嘻一笑,闪身就进入了厨房。
……
吃过晚餐,葛朗台一家像往常一样,葛朗台拨拉着算盘,而葛朗台太太和欧也妮安静地坐在角落穿针引线。
“欧也妮,我的乖女儿,你看这是什么?”葛朗台忽然放下算盘,声音里带着一种少有的温和,这让欧也妮不禁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
就见葛朗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枚金路易,伸出他那瘦骨嶙峋、关节粗大如老树根般的手,在金路易上轻轻拂过,仿佛在抚摸着自己最珍贵的宝贝,随后他慢慢拿起金路易,在欧也妮眼前晃了晃。
“给爸爸一个晚安吻,这枚金路易就是你的了。”
葛朗台偶尔会有这样的时刻,从手指缝里露出几枚金路易来换取女儿的惊喜,欧也妮没有丝毫犹豫,她走上前去,在父亲那满是皱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谢谢爸爸。”
葛朗台满意地点了点头,“放在你的箱子里吧,欧也妮,要好好保管,别弄丢了。”
他忽然道:“欧也妮,你的箱子里现在可有了不少金路易了!反正你还小,也不知道怎么花钱,不如交给爸爸保管,每年爸爸多余往你的箱子里放十枚金路易,怎么样?”
如果是以前,欧也妮会选择相信父亲,因为在她单纯的世界里,父亲的一切行为都是有道理的,如果父亲想要用这笔钱,欧也妮甚至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双手奉上,但现在不行。
钱已经给了拿侬应急了——那箱子里现在只有掩人耳目的衣服和圣母像。
“爸爸,那都是你给我的金路易!当然你要收走,我也没什么异议!”就见欧也妮嘟起嘴巴撒起娇来,“只不过这样的话,我的箱子里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是说,箱子里总要有点压箱钱的,就像做生意一样,一定要有点保命的底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