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侬!你在干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了!哦天呐,我的头!”
葛朗台一转身,只感觉一阵钝痛从额角炸开,眼前金星乱迸,耳畔嗡嗡作响,他下意识捂住痛处,指尖触到微微隆起的肿块,原来是脑袋磕在了阁楼的窗户上。
听到葛朗台厉声大叫的葛朗台太太和葛朗台小姐扔下手里的绣像走了过来,“老爷,你没事吧?”
“爸爸,您还好吗?”
葛朗台捂着头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身后是仿佛无事人一样的拿侬,后者面对葛朗台的严厉斥责反而有自己的说辞。
“老爷,谁叫你晚上只准点一根蜡烛,而且必须掐着秒表用,你要是允许多点一根蜡烛的话,不光你可以看清房子里的一切,太太和小姐做针线都可以不那么费眼睛了。”
葛朗台大怒:“一根蜡烛2个生丁,多点一根,我每个月就要多花费半个法郎,一年就是六个法郎,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呢!”
1法郎(Franc)等于 100 生丁(Centimes),生丁是最小单位,相当于1个铜板。
听起来这多余花出去的几十个生丁几乎要要了葛朗台的命一样,如果不是拿侬知晓他最后留给女儿欧也妮的财产有一千七百万法郎,还真是相信了他时常挂在嘴边的‘省下一分钱,就是赚到一分钱’的理论了。
拿侬一边重新点燃蜡烛,一边给葛朗台上药。
“老爷,你不舍得用劣质蜡烛、看似节省,实则损害健康与尊严,你看你明明可以避免伤害的,但你为了省那一根蜡烛,还要多花费纱布的钱,这种节省反而造成了更大的损失。”
拿侬一剂膏药啪在了葛朗台的脸上,疼得葛朗台龇牙咧嘴起来:“拿侬,你给我贴了什么?”
“醋水加蜂蜜,又能消毒又能消肿!”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早上才锁起来的蜜罐居然被挖掉了一半的葛朗台刚要发作,就听拿侬毫不留情道:“老爷,你要是不舍得那一点点蜂蜜,你的命就和蜡烛一样,燃尽了换根新的算了!”
葛朗台被说得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拿侬堂而皇之从蜡烛匣子里抽了几根蜡烛哗啦啦几下全点着了,房间顿时亮堂了起来,让旁边葛朗台太太和欧也妮两个不适地揉了揉眼睛——
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在晚上得到这样明亮的光线了。
葛朗台终于大叫起来,布满皱纹的五官仿佛被硬生生拧在了一起:“上帝!这些个蜡烛够照亮地狱了!”
拿侬不解:“……老爷,地狱招您惹您了?”
葛朗台气得一双手不知道是捂额头还是捂胸口,这一摸之下又叫他摸到了异常:“假发!我的假发呢?”
“老爷,黑灯瞎火的,我刚刚把您的假发当抹布擦了桌子。”
拿侬有些不好意思地举起手中一坨粘乎乎的东西,这下葛朗台终于看清楚了,他花了四个法郎的巨款买来的白金色假发被蜂蜜裹在了一起,醋水从发梢末端滚落,像厕所已经被用得开炸的马桶刷子。
拿侬也是这么想的:“老爷,你看这玩意好像跟马桶很配哎。”
葛朗台像头发怒的狮子:“这可是路易十四时代某位破产伯爵的遗物!!!”
他唯一肯花钱的奢侈品!
拿侬:“老爷,我早就想说了,你戴上这顶假发就好像头顶了一只受惊的绵羊,混合着发霉、头油和金币的铜臭味,是一点看不到贵族的体面,大概只有苍蝇才会喜欢……”
葛朗台:“苍蝇?”
拿侬点头:“苍蝇会经常误认为您的头是免费食堂,而欣然光顾。”
葛朗台:“!”
拿侬最后再补一刀:“老爷,不要不舍得您的假发,要想到您的假发终于实现了价值的最大化——过去装饰您的秃头,现在清洁您的马桶,从‘虚伪的门面’变成了‘实用的工具’,这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