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洪水的痕迹如今已经看不见。
贺隐溪和存英来到一个破旧的屋后,沿着小路进入深山。
贺家从前也只是个小家族,没有什么祖宗祠堂,山上一座座坟茔,便是祖宗们在人间生活过的痕迹了。
贺存英眼都没抬,挑了个坟头便“扑通”一声跪下了。
贺隐溪正要跟着跪,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己……哦不,原主的坟,又火燎屁股地站了起来。
贺存英才注意到自己跪错了祖宗,乐了两声说:“前些年我回来一趟,把你和爹娘的墓碑立上了,差点忘了这回事。”
兄妹两个各自烧纸,在老祖宗面前乖巧地转了一圈,念叨几句吉祥话,也就算全了这么一场血缘情分。
然而逝者早已亡故多年,要说什么伤感自然也是没有的,心情倒还平静。
趁着存英和爹娘墓碑说话的功夫,贺隐溪默默走到原主的牌位跟前,想替他也烧几张纸钱,却见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小撮灰烬,又被秋风安静地卷走了。
也是。
都说双生子之间有心灵感应,她怎么会认不出哥哥呢?
贺隐溪愣神片刻,在心中对原主说:
你看,她原谅你了。
身上的不适感又消散许多,这具身体像是渐渐找回了原本的自己,不再被困在年少时愧疚的梦魇里。
下山时贺隐溪尝试着对李煜城伸出手。
男人有点惊讶地瞧着他,片刻后试探性地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你的病好了?”
贺隐溪仔细感知了一下:“好多了,这样不会太难受。”
李煜城忍不住凑近了些,挤入青年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这样呢?”
贺隐溪微微蹙眉:“还是不行……”
一旁的汾州刺史不敢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地装瞎。
都说陛下十分喜爱尚未进宫的元妃,如今看来倒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该不会就是为了明目张胆亲近太傅,所以才娶了他妹妹?日后太傅就能以探亲为由,进宫与陛下这样那样?
汾州刺史思路大开,逐渐觉得自己这位老乡实在是不一般的存在。
被刺史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的贺存英:?
这人是什么眼神?
李煜城一路护送贺隐溪回京,然而还是需要去北关镇守,正打算早日折返时,却接到陛下圣旨,将皇后金印交给他,命他授予太傅。
本朝一直有惯例,由亲王在册封典礼上授予皇后金册玺印。
陛下册封元妃虽然是按照皇后典礼准备,但终归少了个名头,也只能由摄政王私下传递这后宫权利的象征。
接到旨意的摄政王只觉得胸中酸涩不已,趁着当日又是十五,干脆拎着金印翻了贺府的围墙。
他翻窗进门的时候,贺隐溪正在看御史台送来的文书。
吏治改革的政令一出,朝野震动,他从回京开始就马不停蹄地四处联络,整个人忙得焦头烂额,几乎忘了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御史台本就负责监察百官,对于吏治改革大谈特谈,偏偏这封文书还是由宋定闲主笔,京城第一八卦的名声绝不是空穴来风,贺隐溪试图从满篇的绯闻轶事中寻找信息。
“礼部郎中贪污,用劣质海珍珠代替了元妃婚服上的淡金珠;摄政王和陛下面貌相似,竟系血亲兄弟;摄政王早年骑马征战,磨损严重疑似不举……”
贺隐溪低声呢喃着,只觉得宋定闲实在适合去娱乐圈当狗仔。
他揉了揉太阳穴,身旁忽然落下一道阴影,是李煜城悄无声息的来了,也没用面具遮脸,正挑眉看着文书上的内容:“造谣本王,这小子是想死了吗?”
贺隐溪想起方才那条关于“不举”的言论,小公爷对此信誓旦旦,甚至还格外细心地附上了摄政王参加过几场大大小小的骑兵战,从中隐约可见王爷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风采。
李煜城从身后贴过来的时候,贺隐溪感觉到那一处惊人的热度,才恍然想起今天月圆,正是同心蛊发作的日子。
他身上还穿着官服,对男人的触碰有些不适,于是推了推他的胸口:“我去换身衣裳。”
“稍后再换吧。”李煜城低语道,勾了他的腰带。
大约是子蛊作祟,李煜城今晚格外痴缠:“太傅知道本王今晚是来做什么的吗?”
贺隐溪的桃花眼泛红,官服凌乱,格外敏感的身体不自觉用力:“解蛊?”
“送东西。”李煜城的声音颤了颤。
代表皇后权利的金印盖在摄政王身上,成为有实无名的皇后的第一道懿旨。
贺隐溪有点恍惚地想到小宋大人那封文书上的内容。真可谓是过程全对,答案全错。
……不过关于礼部偷工减料的事情可能没说错。
那婚服原本送来让他试衣,就挂在屋中,结果被李煜城取下来替他穿上。
贺隐溪朦胧中想到什么,低声问道:“陛下他……他能感觉到吗?”
李煜城不答,只把婚服上点缀的小珍珠一颗颗咬下来,含在口中,然后咬上了别的地方。
粗粝滚动的质感绞紧,细微湿润的痛感涌上,淹没了后面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