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残旧的木门被赵听淮推开。
“有人吗?”赵听淮扬着下巴喊道。
周遭一片静谧,唯有清风掠过檐角时带来些细碎的声响,脚下的青石板堆砌的小路蜿蜒如蛇,细细瞧去,上面的青苔斑驳,似有长久岁月。
小路一侧,一柄竹编躺椅斜倚着廊柱,藤条经纬见漏下碎金般的日光,椅身随着清风轻轻摇晃着,时不时发出慵懒的吱呀声。
赵听淮拉着祝平安走近些。
紧邻躺椅的一侧,摆放着一张青玉茶案,纹理如云,案上棋盘黑白分明棋盒半敞,棋子静卧在玉石棋盒中。
院中角落处,几盆翠绿兰草被安置在青陶瓷盆中,错落有致,叶片舒展如凤尾,兰香袅袅升腾,裹挟着湿润的土腥气,悄然在四周漫开。
赵听淮环顾了一圈,见侧屋的木门半敞开着,他微微蹙眉,悄声对身后的祝平安道:“拉紧我。”
祝平安茫然点头。
又是一道门被推开,祝平安在赵听淮的提醒下迈高步子,跨过木槛。
倏地,赵听淮步履停住,一声不发。
“怎么了?”祝平安心中陡然一紧,连忙问道。
赵听淮不答,只紧紧盯着眼前供桌上,那一排排漆黑的牌位。
最右侧一处,上面清晰写着,恩师王玄之 之位。
“赵听淮!”祝平安嗓音发紧,咬牙切齿的喊着他的名字。
什么时候了,他竟玩起了消音!
“平安。”
祝平安愣住,她的印象里,这好像是赵听淮第一次喊得这般......亲昵。
她不禁软了口气,问道:“怎么了?”
赵听淮吞了吞口水,问她,“你怕鬼吗?”
......这是什么......新的搞笑玩意儿吗?
祝平安攥紧拳头,准备在背后给他一拳。
赵听淮唔了一声,“这是祠堂,上面供着的,有我师祖。”
......祝平安缩回了拳头。
这要是真的,在他师祖老人家面前欺负他徒孙,太不地道。
“你确定吗?”
祝平安轻咳一声,她家小门小户,从没有过什么祠堂,逝去后的人一口棺材往祖坟里一埋,逢年过节去祭拜祭拜。
若是家里今年富裕些,便花钱去请秀才写个字,再去找石匠刻个碑。
若是赵听淮此刻心慌眼花,看错了也有可能。
毕竟这里是香山寺,他师祖......应该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吧。
赵听淮道:“你看不见又不是我看不见。”
这种时候一定要反复提起别人的伤疤吗?
祝平安不解,小声道:“你能不能不提!”
“能!能!”赵听淮缩着身子,努力避开祝平安的指腹,“别掐了,平常也没见你这么大力。”
祝平安撇撇嘴,松开了手。
“我在这里等你,如果真是你师祖,你得去磕个头吧。”
她还没拜师,应该不用。
赵听淮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你就是懒得弯腰了。”
祝平安干脆背过身不去看他,这人每回都猜的准。
微风吹拂,檐角铜铃随风轻响。
赵听淮走上前,步履在青砖上留下“哒哒”声,他抬首,烛火摇曳间,那一排排的牌位似是在低眸吟诵着无声的经文。
四壁悬挂着历代高僧墨宝,案前香炉飘起青烟袅袅,檀香味沁人心脾,令驻足者心生敬畏。
窗柩外竹林沙沙作响,将一切红尘喧嚣隔绝在这一方净土之外。
赵听淮焚香跪拜,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侧边牌位,心中满是疑惑。
阿爹曾说,师祖喜爱游离,落脚不定,最后收到他的消息,是人在高昌,他的故地。
不曾听闻与香山寺有何关系,此刻又何故有牌位出现在此?
且......中间牌位上,平湖温氏王璟、平湖王氏温璋,又是何故?
赵听淮起身,凑近些去瞧,将其上牌位一一念出,“平湖温氏温琮、妻裴樾,师傅青葙,师叔辛娆,司祁。”
“什么?”
他的声音太小,站在门口听风声的祝平安的没有听清。
赵听淮眉头紧蹙,他站直身子,声线平静,摇摇头道:“没什么。”
“可以走了吗?”祝平安皱皱眉道。
祠堂内的空气沉默了片刻。
祝平安不耐转身,再次问道:“怎么了?”
“你不觉着奇怪吗?”
“什么?”
“为什么......”
赵听淮声音一顿,语气有些心虚,垂眸不敢看外面来人。
“慧明大师。”
祝平安愣了下,“慧明大师。”
慧明站在屋门处,嘴角含笑,花白的眉毛长长的耸拉在脸颊,端的一副仙人道骨。
他双手合十,轻念一遍佛号,缓缓道:“小友别来无恙。”
赵听淮懵住,他不曾记得自己见过这位大师。
慧明道:“你尚在襁褓之时,王玄之曾带着你来祈福。”
祝平安稀里糊涂的被赵听淮扶着坐在一把椅子上,听着两人叙谈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