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的状态,已经差了好几个月了。
“既然姐姐都发现你撒谎了,是不是该给你一点小惩罚?”很自然地引出话题,裴瑾宁隐约有些期待地看着温柏杼,“告诉姐姐,这段时间怎么了。”
温柏杼抬眼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用勺子搅拌起了白开水。
“没怎么,平时做实验太累了,就这样。”
裴瑾宁眯了眯眼:“我不信。”
“姐姐,没什么信不信的。”温柏杼的语气依旧如常,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平淡冷漠,“我说是做实验太累了,那就是做实验太累了。”
“‘温豫霖的无效道歉’,这是你那天跟姐姐说的。”裴瑾宁看着她,逐字逐句地说出了那天的事情,整个人都有些步步紧逼,充满了进攻性,“我看过了,他给你的监护人写的信。”
温柏杼沉默了。
一个失去挚爱的疯子,需要一个罪人,而她恰好就是那个罪人。
她想起温豫霖醉酒后掐着她脖子的手,想起他摔碎相框时扭曲的脸——那不是纯粹的恨,而是绝望的投射。她甚至能想象他写信时的样子,一个被愧疚和愤怒撕扯的男人,试图用“爱”来粉饰自己的暴行。
信里提到她的眼睛像母亲,温豫霖偶尔会盯着她出神,然后突然暴怒。现在她懂了——她是他最痛苦的纪念品。
她的出生,是一场谋杀。
这个念头像毒液一样渗入她的思维。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不被爱,可现在她发现,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错误。温豫霖的逻辑荒谬却完整——如果她没出生,他最爱的人就不会死。
温柏杼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抖。她曾经用这双手解构基因、编写代码、创造价值,可现在它们突然变得陌生——它们属于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她曾经用冷漠和理性筑起高墙,可现在这堵墙被一封信轻易击碎,她不想告诉裴瑾宁,不想让裴瑾宁知道这些,也不明白为什么温豫霖要写信给“监护人”。
她怕裴瑾宁知道这些后,有一天也会后悔。
如果有一天,裴瑾宁也因为她失去什么,会不会也恨她?
这个念头比温豫霖的信更让她窒息,她习惯了裴瑾宁的温柔,可现在她突然害怕——爱是不是总会伴随着代价?
她是不是也会毁了裴瑾宁?
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理性,足够冷漠,足够刀枪不入,可这封信让她意识到——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别人的痛苦定义。
她不是温柏杼,不是天才少女,不是裴瑾宁身边的乖乖女——她只是一个“错误”,一个“罪证”。
她宁愿温豫霖是个纯粹的恶魔,这样她至少可以毫无负担地恨他,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他们都被困在同一场悲剧里。
她的沉默比崩溃更让裴瑾宁不安,她发现少女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像是灵魂被抽离。
裴瑾宁心中一紧,没想到提到这个,温柏杼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但她不想让温柏杼继续内耗下去了。
她强行扳过温柏杼的脸,逼她看着自己:“你可以恨他,但别用他的逻辑惩罚自己——你的存在,从来不是错误。”
提到温豫霖,温柏杼原本还算稳定的情绪似乎又变回去了,她突然冷笑,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裴瑾宁,雨水在玻璃上扭曲霓虹灯光。
她用最尖锐的语言刺向裴瑾宁,试图掩盖自己的脆弱。
“那你呢?如果有一天你因为我失去什么,你会不会也后悔?”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你的生活会更好?”
这是她的试探,也是她的求救。
裴瑾宁怔怔地看着她,律师的理性在此刻崩塌,她沉默三秒,然后大步走过去,扳过她的肩膀:“看着我。”
温柏杼倔强地别开脸,裴瑾宁直接捧住她的脸,拇指擦过她眼下——才发现她哭了。
裴瑾宁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没有你,我连“更好”的标准都没有。”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温柏杼突然咬住裴瑾宁的虎口,不重,像小兽最后的反抗。
这是她第一次用肢体语言代替理性辩论。
裴瑾宁心中满是心疼,她用指腹擦去温柏杼的眼泪,丢掉了所有逻辑,额头抵住温柏杼的额头:“就凭我比你多活的十二年,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