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叶知丛洗手洗脸,捧着水将脸颊搓红。
陆放看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开口,语气也不似刚敲开门时那么冷淡。
“熬那么久,还不困?”
叶知丛堪堪将手脸洗干净,细白手指还带着水珠,站在那里又是一副乖巧挨训地模样。
看得陆放胃疼。
“是不困,还是不想睡。”
叶知丛摇头。
“说话。”
“……都不是。”
陆放环抱着双臂等着人继续开口。
叶知丛挣扎片刻,语气低低地,“是不能睡。”
等不到陆放的声音,陆放又堵在他面前不走,叶知丛搅动下指尖,又伸出手扯了扯人袖口。
“睡着了,就画不出来了。”
叶知丛尝试和陆放解释这个问题,尽管听起来有些笨拙,可那双眼亮晶晶地,似乎真得很认真。
“所以……不能睡。”
陆放哽住,默了片刻,又问,“那现在呢?”
叶知丛闻言松开手,脑袋又低了下去,看起来委屈巴巴,“我已经画不出来了。”
额角碎发顶着抹淡蓝色的颜料。
小朋友实在可怜,像颗忧郁蘑菇。
陆放的语气比方才更柔和了些,“是因为我打扰到你了吗。”
“不是的。”忧郁蘑菇摇头,圆润的脑壳晃呀晃,显得更难过了。
“画不出来就明天再画,”陆放不审问他了,手也从拎着人衣领变成牵着人腕骨,领着人回房,“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才有精神继续画。”
可叶知丛虽挪着脚步乖巧跟着人走,却依旧摇头,低声道:“没有用的。”
陆放停下脚步,“什么?”
叶知丛幽幽叹气,“你不懂。”
陆放:“……”
乖小孩一副大人语气,像极了拿他无可奈何又无比纵容地模样。
陆放被气得想笑。
连他自己也没看到,在他将叶知丛推到浴室洗澡的时候,唇角的弧度弯成了弯月状。
陆放无奈摇头,给人留了盏不算明亮的小夜灯。
叶知丛淋着热水,心烦意乱。
怎么办。
又画不出来了。
明明就快要完成,明明从拳场离开时,纷扰地思绪如泉涌,他还以为这次起码能坚持很久一段时间,能保留下那份总捕捉不到地情绪。
他爬上床,熬过了头的生物钟使得他身心疲惫,精神却异常亢奋,缩在被子里翻了一会儿,睡不过二十分钟就要醒来片刻,茫然一会儿又强迫自己闭着眼继续。
陆放就靠在床头看他。
在他第三次从浅睡中惊醒,陆放终于合上书籍,侧目看他,“你平时也会这样吗?”
叶知丛点头又摇头,“不多的。”
他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反复琢磨,从拳击赛到地下秀场,无缘故地又回忆起那夜。
那个人说,‘叫出来。’
叶知丛捏着被子的手一紧,他没敢睁眼看陆放,脑子里却莫名冒出来陆放冷淡地嗓音,那句‘说话’,一时和记忆中的声线融合。
如果陆放愿意和他做。
会不会能坚持得久一些?
陆放关上灯,却在黑夜中睁眼,失眠到天亮。
叶知丛缩成一团,怀里抱着他的左臂。
小朋友睡觉还有夹被子的习惯,可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没有被子可卷,便拿他当被子一样夹着。
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隔着柔滑布料在他身旁无意识地磨蹭。
叶知丛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皱着鼻尖似乎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还要翻动几下膝盖,大腿搭在他胯骨上乱动。
陆放伸手,将那条腿摁住。
随后微微偏头,垂眼看着颈边那颗圆润的脑袋。
小朋友对他蹭到了什么无知无觉,仍旧不安分地往上贴。
陆放那只手不自觉发力,掌心包裹柔滑软嫩揉按出指痕,片刻后,抬手拍了那半边浑圆一巴掌。
叶知丛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