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接二连三有人来告别,就连贾富贵都来送了些盘缠,杨么收拾行李的速度被迫放慢,入夜还在打着哈欠捡东西。
“我还以为你会早点来呢。”鼻翼捕捉到一缕熟悉的药香,杨么头也没回的嗔怪道。
沉木混杂着艾草的香气,却蓦地将她笼罩,素来克制,甚至有些拒他人于千里之外的桓夜霜,竟主动从背后搂住了杨么。
“带我一起走。”清越的少年声在耳畔响起,灼热的呼吸几乎能将她的颈间烫伤。
即使是粗线条如杨么也明白,这个动作实在是过于暧昧了。
“小十一,你还是个大夫呢,这是吃错了哪门子的药?”杨么回眸笑道,貌似不经意间挣脱出了桓夜霜的怀抱:“若真把你这个大宝贝也拐跑了,义父怕不是要追到天涯海角。”
泪水滴在了她的指尖,杨么惊慌失措起来:“怎么了,是我方才动作太粗暴,弄疼你了吗?”
盈满了泪珠的眼眶,如雨打梨花般哀愁凄苦:“林家公子是天生贵胄,饱读诗书,你思慕他多年也就罢了,这病秧子连走个路都歪歪扭扭,才认识多久,你们就情根深种,轮也该轮到身边人了吧?”
说到后面,其人自己也为这大胆直露的表白羞红了脸,窘迫得转到一边。
杨么大惊失色,原来她不仅看着碗里,吃着锅里的,桌上还有个眼巴巴等着排队。
渣,实在是太渣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杨么沉声问道,实在想不通桓夜霜情不知何起。二人从小青梅竹马,她什么德性,桓夜霜还能不知道吗?喜欢她还不如喜欢个番薯。
“从牙婆处被钟执赎回的时候,你坚持要带上我,否则情愿留下,自此之后,那道小小的身影,就映在我心里,日日夜夜不能忘。”
“我一直盼着也能为你做些什么,可是我既不能读书,体弱多病,也无法学武,当我发现自己可以为你治愈痛苦时,我真的很开心,感觉自己的存在都有了意义……”
桓夜霜竟默默喜欢了她这么久!
杨么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番沉重的感情,愈发的手足无措:“对不起,我一直把你当哥哥……”
“我知道你的目光从未在我身上停留过,你对他的在意,我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桓夜霜勉力挤出一个微笑:“只是目睹了大哥和二姐的错过,我想说出来,给自己一个痛快罢了。”
即使没有男女之情,也有兄妹之谊,杨么从未见过桓夜霜如此心碎的模样,她有心安慰,却嘴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霜霜,你好白啊,怎么晒都晒不黑。”晒成泥猴的小杨么摸着桓夜霜肤白如凝脂的手臂,羡慕不已,李子昂在旁边嘲笑道:“你手脏的跟煤炭似的,别把人家摸黑了。”
“我愿意让她摸。”跟个大家闺秀似的小桓夜霜,细声细气地说,但是那厢两个小人又打成一团,像野猪在泥地里翻滚,没有人听到这番虎狼之词。
“十一,疼!疼!疼!”在尖叫中,小桓夜霜一脸冷静地把小杨么脱臼的骨头给接了回去。
“十一哥,你真好。”杨么按着桓夜霜的肩膀,在脸上留下了一个沾满口水的亲亲,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徒留下少年一人按着脸上的口水印恍惚出神。
“十一,我回来了,我跟你说巴拉巴拉……”游历归来的少女迫不及待和身边每一个人讲述,但只有桓夜霜愿意认真倾听,不时微笑点头。
少女说到激动处神采飞扬,抱着桓夜霜的胳膊大力摇晃,却未留意到身边人脸上微微的潮红色。
他们曾经无话不谈,这份情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变了呢?
离开前,桓夜霜取出一个药瓶放在她手心:“这是护心丸,你每日给那病秧子一颗,否则他可能挺不到集齐解药。”
杨么的心中涌出强烈的负罪感,不知是该道歉,还是道谢,桓夜霜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抵住她的嘴唇:“不要道谢,也不要道歉,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让你记住我。”
素来清冷的少年自嘲道:“没准有一天你在外面累了,回想起野花不如家花香,又回来了呢?你且记着,我会永远等着你。”
杨么只能回以一个大大的拥抱。
与此同时,深夜久候的钟执终于收到了他要的回信,他命人唤醒几位统制,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明日,全军开拨,攻打江陵城。
众人离去后,钟执却未就寝,而是在屋内来回踱步,思考该命谁给林老爷带去他的“诚意”呢?此事关系重大,得找个妥帖的人选。
若是马元良还在,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惜这条看似忠诚的狗,其实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杨么和祝问梅亦是如此,想到这,他真恨不得将三人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