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们现在是姐妹了,要处好关系。”黎云谏又说。
这次江怿没再反驳,点头同意道:“以后多相处相处。”
黎恪和江识年对视一眼,同笑着说好。
其实黎恪觉得不太好。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江识年正常相处。
尤其黎云谏的要求是姐妹,黎恪连深交朋友都没有,更别提姐妹了。
看吃的差不多了,两位大人默契地停下筷子,对视一眼。
她们同时起身,对黎恪和江识年道:“我们出去聊两句,你们先吃。”
“好。”黎恪下意识起身,被黎云谏按了下去:“你们在这里等。”
那就是只剩她和江识年了?黎恪转头,看着对面还在埋头苦吃的人。
江识年抬头,眼神亮晶晶地笑:“黎恪?你吃好了吗?”
她为什么总是这样开心。黎恪抿唇:“我吃好了。”其实她是没有胃口。
“那我也差不多啦。”江识年把盘子一推。她暗恋黎恪一年半,最后成了姐妹,实在神奇。她又说:“真没想到。”
是指什么呢?黎恪垂下眼睛:“我也没想到。”
她觉得奇怪,难以置信,又对于自己想要逃避的念头感到愧疚——说到底,这十八年的受益者是黎恪。
她享受了黎家的资源,享受了本不属于她的财富。
她应该知足了。
但是,黎恪仍然不可避免觉得害怕。
黎云谏的爱大部分给了工作,剩下的小部分里,黎恪要非常努力地学习,做到黎云谏的要求,才能分到五成。
黎恪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达到黎云谏的要求,成为合格的黎家继承人。
她也想要证明自己确实是黎云谏值得骄傲的女儿。
江识年回来,理所应当比她的优先级更高。黎恪倒不是想要同她争,她也没资格去争——
她只是想,黎云谏对她还有多少爱?
这份可怜到几乎看不见的爱,又会不会随时间消逝?
因为她不是黎云谏的女儿,也不可能成为黎家的继承人。
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黎恪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姥姥和姥娘都在家。姥姥说过两天等你来了,给你做糖醋里脊,”江识年道,“姥姥以前是厨师,最拿手这道菜。”
包厢里很暖和,她们都脱了外套,江识年里面穿了件黑色底带白色字母的卫衣,短发仍然肆意地翘着,在华丽吊灯浅金的光芒下,由内而外散发出生机勃勃的快乐。
于是黎恪缓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内容:“去你家……?”
“对呀,”江识年双手交叠,身体前倾,歪头道,“难道你不来吗?”
这句话太过理所当然,黎恪勉强理顺逻辑,大概是为了两家熟悉,不、就算不是为了熟悉,无论如何她们都要去一趟。
“我当然……当然会来。”黎恪回答。
她不太适应这种说话方式,江识年以前是这么跳脱的人吗?
黎恪试图回忆对江识年的印象。虽说她们此前完全不熟,但同班同学多少了解一些,更何况江识年在整个年级也算是大名鼎鼎。
源于高二上学期,她在化学实验课上试着自制小炸药。
江识年成功了“炸”的那一半,于是炸药在和谐热闹的化学实验课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许多同学都知道她在干嘛,早有预料,偷笑不已。可怜正在讲台上悠闲看书的化学老师,被吓得心脏险些跳出来。
除此之外,江识年还尝试过从楼梯栏杆上滑下来,在楼道里滑滑板,以及大课间用教室多媒体放太空纪录片等等,校规里不对应但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黎恪作为班长,一举一动简直是校规模范。
她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
总而言之,黎恪自认和江识年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没有这件事,大概永远也不会有交集。
“太好啦!”江识年高兴地回答,“那你……我们姥姥呢?”
“姥姥在国外,应该到暑假才回来。”黎恪道。
“暑假?”江识年惊讶,脱口而出,“为什么?”
为什么……这让她怎么回答。黎恪谨慎道:“因为在度假?”
江识年还以为有不能回来的理由,结果就这:“度假为什么不能……”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翼翼道:“你们关系不好吗?”
黎恪更加不知如何回答:“倒也不是。”
这算黎家家事,不过江识年迟早要知道,黎恪想了想,还是跟她讲了。
黎云谏是黎殊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两个姐姐。
她大学毕业后,放着自家公司不要,转而要白手起家,把手里的钱全投到互联网行业里去。
当年黎殊放下狠话:“你若是比不上我,就别提是我的女儿!”
黎云谏同样很倔,不顾两个姐姐劝阻,直接摔门而出,用最后的钱来到S市租了房子,艰难打拼。
过了五年,黎云谏创办的云客集团赶上政策扶持的风口,名声大噪,一跃成为龙头企业。
实力已经足够和母亲比肩。
然后她在一个普通的早上,带着五岁的黎恪,回到A市敲响了黎家的门。
“我回来了。”她对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母亲说。
黎殊的目光平淡地划过她的脸,以及怯怯的黎恪,低头继续看报纸:“知道了。”
谁也没多说,谁也没再提。
后来,黎云谏专注于开拓商业版图,只在逢年过节回去,同母亲姐姐打个照面便走。
黎恪不知道她们一直都是这样相处,还是在这件事之后变生分的。她对姥姥就是心里知道亲近,相处却总是很别扭。
黎殊大概也是这么觉得。她同黎恪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过年的时候给她塞张卡:“压岁钱,记得花。”
以及月经宴那天,十分正式地给她一件房产证书。
“这套房是你出生时准备的,现在你长大了,转到你名下。”黎殊说着,依然是不苟言笑的模样。
她们的聊天记录全是黎恪的大段祝福语以及黎殊的转账。
除此之外,几乎毫无交集。
江识年听完,脸皱成一团:“其实也没什么大矛盾,我觉得最开始就应该好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