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宥吟仰头对着李叙随嘘了一下,压低声音,“你在里面待着。”
这人还算配合,没什么动作。
接着她赶紧打开水龙头,把自己的手浸湿,有弯腰扯开绷带,再把自己弄得稍显狼狈。
做完这一切小步子迈脚,别扭地走到门边,准备出去。
可手才搭上门把,脸颊就被人倏地箍住。
“唔……”
李叙随站在她身后,手臂从侧边环了过来,手掌从后面捏着她的脸,趁她腿脚不方便用力把她禁锢。
“李叙随!”她小声咬牙。
李叙随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不自觉沉下嗓音,开始细数她的罪行,“一会儿让我走,一会儿又让我待在厕所里。”
“祝宥吟,你把我当垃圾吗。”
想扔就扔。
李叙随低头凝视着她,他不想让祝宥吟出去。
外面太吵,里面却异常静谧,他们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连心跳都同频震动。
他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侧,两个人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祝宥吟对上他深邃的视线,放佛被吸入无尽深渊,她莫名想起刚才吃火锅时候的情景。
不对不对,怎么能又越界了。
她用力掰李叙随的手掌,认真地说,“李叙随,我想我们还是保持之前的距离比较好。”
“什么距离?”他问。
“互不认识。”
还真把他当垃圾了……
李叙随看她严肃又警惕,像只绷着身子的小兽。每次都这样,对他存了很深的戒备心。
她小气又狠心,舍不得分给他一点好脸色。瞪着他的一双眼睛总是蒙着雾气,掩藏所有情绪。
可好像也拿她没办法。
李叙随慢慢扬起嘴角,露出个讽刺的笑容。
卫生间里的暗灯闪烁,镜子里身影一动不动,屋外的人还在四处寻找她。
蔡淑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柚柚,是你在厕所吗?”
祝宥吟还按着李叙随的手臂,艰难出声,“是我,妈妈。”
她说完,对上李叙随的目光。
两人都没有讲话,眼眸中都倒映着彼此的模样。两股无法融合的激流碰撞在一起,谁都不愿意退让。
祝宥吟眼里的漠然,在吞噬着他的情绪。她说到做到,已经开始与他保持距离。
互不认识。
他们本该就是陌生人,什么都没发生过。
最终,李叙随先松开手,放她离开。
祝宥吟立即打开厕所门,艰难地跨出去一步,又用力合上门,一气呵成。
“妈妈………爸爸姑姑?你们怎么都来了?”
她出现厕所门口,发丝随意地垂落在肩侧,披着卡其色的棉服,一只脚踩着拖鞋,上面缠了厚厚的纱布。
祝金妮看到她眸子里噙着的水雾,赶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慢点慢点。”
“姑姑……”祝宥吟小嘴一撇。
“Ginny阿姨、阿姨,让宥吟先坐下。”付岸走过来,搀扶她坐到床上。
祝申年准备去工地处理事情,身上还是板正的西服,他中途一直在打电话,助理也是进进出出在忙活。祝宥吟询问,“爸爸,公司有事情吗?”
祝申年抚着她的头发,“不碍事。已经安排医生过来了,哪里不舒服就说。”
祝宥吟懂事地摇头,“我没事。”
刚才看到父亲的时候她虽稍有些迟疑,但并不惊讶父亲会来,也不奇怪他为何会如此温柔地关心自己。
祝申年为人和蔼,做生意的时候不会与人树敌,也经常出席公益活动,关于他的报道总是正面积极的。祝宥吟养女的身份被曝光后他总也是一副慈父的模样带着她出席各种活动,大家都说他心地善良,对待养女如亲闺女一般。
小的时候祝宥吟不懂,真以为祝申年将她视如己出。年龄大了一些后她才明白,自己就是证明祝申年是个大慈善家的存在。
这会儿他有空来医院,一定是有其他目的。不过,她不在意。
在心里酝酿好情绪,趁此机会开了口,“我这几天已经好多了,只是走路还是有点吃力。客房的台阶太高了,爸爸妈妈,我能不能回自己房间睡觉?”
祝金妮一听,心疼地开口,“宥吟你们还在睡客房呐?”
她点头。
表现得委屈,但心里却毫无波澜。
在一旁蔡淑都才是走到丈夫身边,“装修卧室那事儿我看就算了吧,都还没动工呢宥吟就受伤了,不是个好兆头。”
祝申年也是思索了一下,最终也赞同了。装修这事儿算是彻底宣告结束,他叮嘱了祝宥吟两句就带着助理离开了病房。
蔡淑靠近病床,她碰了碰祝宥吟略显紧张的脸颊,“今天只是复查而已,不用怕。”
祝宥吟不安地说,“妈妈姑姑,你们不用特意来陪我,我自己完全可以的。”
祝金妮诶了一声,“那怎么行,还好我今天去家里,不然都不知道你摔了。”
蔡淑在一旁听她们讲话,过了一会儿帮她把袖子拉整齐,“你和周鸢还联系吗?”
“没有。”
祝宥吟如实回答,她去美国以后她们就没怎么联系过。
“那就行。”
“怎么了妈妈?”
蔡淑解释,“港城公园的项目本来是打算和周家合作,谁知你周叔叔这人言而不信,半道和李家达成了协议,爽约了。这项目是你大伯很看重的,现在……”
蔡淑及时止住话,她不想让孩子牵扯进这种事情里,只是提醒一句,“这些大人会处理好,只是以后周鸢回国,估计也不会和你联系了。”
祝宥吟知道这个项目父亲和大伯已经准备了很多年,她抬起脑袋,抓住了个关键词,“李家?”
付岸在一旁提醒,“就是李叙随他们家。”
祝宥吟把目光投向母亲,想要求证。得到的是她肯定的目光。
房间陷入沉默,各怀心思。
祝卉乐从学校姗姗来迟,手里提着医院门口买的水果篮子,气喘吁吁站在门口。
“妈妈、宥吟……”
她走进房间,看到这若大的病房都傻了眼,房间干净崭新,还配备了小客厅和餐桌。
他们在里面自然地交谈,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反观自己,提这个大水果篮与这里格格不入。
祝卉乐捏起手……还不如添三十块再买束鲜花。
祝宥吟没发觉她的异常,从篮子里挑了两个苹果让阿姨削,付岸夺走说,“我先拿去洗洗。”
才走了两步,祝宥吟就脆生生叫住他。
“我不想吃了!”
祝宥吟抬起手,咬牙让自己冷静,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蹦出一句,“我们,说说话吧。”
话音一落,付岸扬起笑脸立马回到她身边。
屋外突然刮起大风,纵使有太阳也抵不住寒冷,他过去把窗户牢牢关紧,窗帘被最后一股风吹得飘了两下,卫生间敞开的门也跟着晃动。
没有人注意到任何异常,只是感慨,“看来又要降温了。”
窗外的风如猛兽般吞噬着城市最后的温暖。
十二月,等待一场雪轻轻覆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