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宥吟一拒绝,祝申年先变了脸色。
他记得祝卉乐刚找回来那段时间,自己就和小女儿强调过,“姐姐刚回家,你要照顾着点她。”
之后的日子,祝宥吟确实也很照顾祝卉乐,干什么都陪着她、迁就她。所以此时听到她拒绝的话,让祝申年脸色一下子冷下。
灯光折射出璀璨光线,祝宥吟的小脸端着清冷,那语气和态度恍惚是幻觉似的。
她坐在椅子上,注视着桌对面的人。
父亲欲发怒的脸色越来越差,可在他要出声的前一刻,是蔡淑的声音响起。
“小时候你就喜欢挑食,秦阿姨每次做菜都迁就你,可挑食这毛病得改。”
蔡淑看着那碗汤,放缓了语调,“不是想让你陪着姐姐喝,是为你好,喝点这汤对身体有好处。”
祝申年没再说话,在等待她的动作。
记忆里,祝宥吟很少有反驳长辈的时候。
她初一那会儿,在宴会上和同样年纪的表哥因为物理考试的公式而起了争执。表哥成绩一塌糊涂,但也在大伯的安排下上了最好的中学,祝宥吟一直觉得他很蠢。因此,用了无数个证据佐证他的错误。
两小孩的争执越来越大,祝申年得知后第一反应是让自己的女儿闭嘴,可祝宥吟不明白,固执地想要证明自己是对的,毫无疑问,换来的是祝申年的暴怒。
在宴会上,她被父亲的怒吼吓得愣住。
不过,比他的怒气来得更快的是蔡淑的一巴掌。
身着精致礼服的太太挡在丈夫前,脸色充斥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因愤怒而颤抖着道,“不要顶嘴,听大人说的话。”
祝宥吟捂着肩膀,看向母亲。
打的不是脸,只是在肩膀上扇了一掌,力气不大,一点也不疼,但眼泪还是模糊了双眼。祝宥吟无措又害怕。
后来她一直坚持着两个原则。
一是,在祝家,所有人从来都是依附于大伯,他随便一句话就能改变家里的一切。不可以得罪他,包括他愚蠢的儿子。
二是,在家要听话,绝对不能迕逆父母。
祝宥吟很乖,包括今晚亦如此。
她捧起碗凑到了嘴边,在祝申年的注视下喝下一口,可下一秒她开始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声,接着就剧烈咳起来,双目被刺激得通红。
眼泪簌簌留下。
“咳咳——抱、抱歉……”
全家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付岸一脸担心,姑姑祝金妮赶紧抽纸递给她,“哎呀这是在干嘛呢!没事吧柚柚?”
祝宥吟被呛得厉害,弯下腰咳嗽,眼泪也止不住流。蔡淑见状立马起身,走到她身边关切地帮她抚背。
“妈、妈我没事,咳咳……”
“咳咳、对不起,我还是不习惯这汤的味道……”
祝金妮听见她这话,心疼极了,“不想喝就别勉强。”
祝宥吟可怜巴巴地道完歉就扶胸口去了厕所,祝申年看见她颤颤巍巍难受的背影,没想到女儿反应会那么大,摆摆手,“把这碗汤撤了。”
祝宥吟进了卫生间,关上门把担忧的声音隔绝在外。
喘息片刻,终于缓过来。
抬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小脸是涨红的,眉眼泛红可怜至极,完全是一副难受的模样,可眼神里却没有一点情绪。
她用棉柔纸巾慢慢擦去泪珠子。
明天肯定要水肿了……
她边擦边想,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很久,
等她从出来,保姆苏阿姨把她叫到了廊道。
“小姐,没事吧。”
家里的佣人从小看着祝宥吟长大,刚才那一幕可把他们心疼坏了。
“我没事苏阿姨。”
灯光暗下,阿姨又神神秘秘说,“太太这几天让人去收拾了客房,我听太太的意思,好像是要重新布置这宅子。”
“苏阿姨,你听谁说的?”
“我那天打扫卫生的时候听见太太打电话。”
祝宥吟嗯了一下。
“诶。”
苏阿姨拦住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些不安。
“好像是找了一位老先生算过,说宅子的格局需要调整,让乐乐小姐的屋子更宽敞一点。这样的话,只能将你的分走琴房了。”
苏阿姨说这话,是在提醒祝宥吟。
祝老爷子的遗产分配是将老宅留给小儿子祝申年一家。住宅后院现在是祝宥吟和祝卉乐两姐妹住的,带大琴房的是祝宥吟的屋子,旁边独间是祝卉乐的。
老宅按规矩是不能动工修建的,可蔡淑专门找风水先生看过,是铁了心要为大女儿重新划分房间布局。
“我知道了。”她点头。
苏阿姨走后,她无意看到玻璃里自己的模样,从发丝到脚尖都是精心打理过的,衣服是长辈喜欢的法式连边衬衫,下面是同色系的长裙。
她盯着镜子看了一半天,末了收起目光。
家宴结束,付岸就告别祝家人准备回去,祝宥吟去送他,取下外套披上同他一起出了门。
祝申年见状,让秦阿姨把手里的袋子递给祝卉乐,“乐乐,去送送付岸。人今天还把你接回家。”
祝卉乐没动,他重复,“去啊,你妈妈做的这个点心也给他。”
父亲再三催促,祝卉乐只好拎住袋子,犹豫着往外面走。
付岸的车已经被开到了门口,他从管家手里接过钥匙,“下周降温,多穿点儿。”
“你也是。”祝宥吟笑笑。
“下周咱们出去玩两天?”
祝宥吟点头答应。
晚风吹在两人之间,好像有暧昧的情愫丝丝缕缕缠绕,付岸觉得自己心跳快了,就只是普通的交谈,他都有些难以控制。
“宥吟,我们……”
“咔——”
屋子大门打开,打断了付岸的声音。
祝卉乐冒出个脑袋,瞧着两人,“爸爸让我给你的,妈妈做的点心。”
付岸看到她手上的东西,“叔叔阿姨太客气了。”
祝卉乐把袋子递过去,“今天谢谢你载我回来。”
“反正我要接宥吟,顺路捎上你,不用客气。”付岸看了眼祝宥吟,语气柔和,“行了,进去吧,外边冷。”
两个女孩目送车子走远。
等花园里安静下来,祝宥吟才扭头看到搓手的祝卉乐,“冷吗?进去吧。”
祝卉乐出来没穿外套,鼻子都冻红了,连忙和她一块儿进了屋子。
这顿饭吃得不算愉快,祝宥吟第二天就回了学校。临近琵琶大赛,蔡淑催着她回去练琴。